只顾着与孟君然分享近日所得,还大夸特夸杨久的某些见解,能够给人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连夫子有时候都会特意赞上一句。
待书院年末大考之后,杨久、张叔鹤、孟君然等学问做得好的,自然而然升到了乙班。
叙父既骄傲又遗憾,以前的闺女担心她大字不识得一箩筐,现在突然开窍,比大郎小的时候聪慧了不止一百倍。
要是小闺女是个儿子,那他叙氏一族怕是要再上一层楼咯。
喝着小酒,心里乐呵得很,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心里却盘算着小闺女的婚事得好好挑拣一番,绝对不能随便配个不中用的臭小子。
来年书院开学的时候,乙班又来了个插班生。
是的,这个真是走的后门,新生来了直接进丙班,除非某个学子早已在士林中有了才名,否则就得按书院的规矩,凭实力升班。
可新来的百里夏,就是凭借着家中之势,直接进的乙班。
他来香山书院就读的原因,不是为了出仕,他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孟君然。
双方家族欲撮合二人的姻缘,百里夏曾无意间听过孟君然所作的诗文,被其中文采深深折服。
两家联姻,他没有不同意的。为了进一步培养二人的感情,他私底下打探,才知道孟君然竟然女扮男装在香山书院求学。
不曾觉得她的行为过于特立独行,反而欣赏她的巾帼不让须眉。
只是等他知道其与一男子同居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火冒三丈,恨不能杀了那人泄愤。
同时也恨自己怎么没有张叔鹤那样的好运,能与孟君然同处一室,同屋而眠。
带着这样的心事,他进了乙班。
只是他以为班上许多同学应该都是大家族出来镀金的子弟,但进了乙班才知道,甭管你家世如何,在这里就只有一个字‘卷’。
卷不动也要卷,他们有时候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那样卷。
就算午夜梦回,自己不需要像张叔鹤那样的贫寒子弟般,唯有读书一条路可走,可只要他们一踏进乙班的大门,他们就会不自觉的想要读书,想要上进,想要出人投地,想要报效国家……
总之,身不由己。
不是没有个别学子觉得怪异要逃离的,刚开始还能在楼舍里躲懒,可后来不知怎的,只要待在楼舍,就会心底止不住的发慌,有种不读书就会死的压迫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放下书本。
太过不可思议,想找家中长辈、学院夫子哭诉这其中的蹊跷。
可自家孩子太上进了,只能一个劲儿的夸赞奖赏,哪有什么这样那样不合理的理由!
不可能,只能是你想偷懒,根本 不用找其他原因。当父母的,怎么可能偏听偏信你的一面之词,恨不得你全天十二个时辰都能头悬梁锥刺股。
在这浓厚的卷王之风中,张叔鹤对孟君然没有上辈子那种超越性别的感情,毕竟班上的每一位同窗现在的水平都能引为知己,孟君然也就占了个同室的优势。
百里夏在乙班结识的全是些佼佼者,张叔鹤更是一心上学之人,对待孟君然与班上其他同窗并无二样。
他知道,张叔鹤与孟君然同室半年,尚未识破对方女扮男装的身份,私底下也侧面找张叔鹤打探过,二人同住一室,但互相十分守礼。
他私底下去接触过孟君然,显然孟君然知道他的身份,估摸着家中长辈应该说过两家正在洽谈婚约。
只是孟君然每每都礼貌拒绝,敬而远之,不知何故。
这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呢?
还得往家里递递话,询问孟家的意思,特别指出孟家女对待两家婚约的看法。
在这个包办婚姻的大环境下,百里夏竟然想问一问女方的意思,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他自身虽不成才,但早先就被孟君然的才华所折服,现在见到了真人,更是知道孟君然是有真材实料的,在乙班这一众男子当中,她也不弱,可见其能耐。
一门心思就想娶一位心意相通的佳人,一辈子举案齐眉。
在百里夏有意无意的在孟君然面前刷存在感的时间里,张叔鹤无意间发现了孟君然女扮男装的秘密。
那两日,他告假未去学堂,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仔细想来,又似乎能够发现许多蛛丝马迹,恨不得给了自己几巴掌,以前他怎么就能对那些明显的破绽视而不见,犯下这样的大错!
君然睡觉总要拉上帘子,且从不当着他的面宽衣,洗澡也从不去澡堂,必要提了水回楼舍等他上了床歇下了才洗……
即便如此,可男女授受不亲!
他先前不知君然是女子,在她面前不曾避讳,尤其是二人聊得兴起的时候,难免有肢体方面的接触。
现下,他唯有娶孟君然一条路可走,不然他引以为傲的知己,万一在哪日被人戳穿,就不为当世所容,唯有死路一条。说不定死后还要背负骂名,连累家族姐妹。
张叔鹤虽然家贫,但起码的礼仪教养,不允许他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他去书院请了假,回家请示了母亲,欲往孟府求亲。
当然,这一切孟君然是不知道的,她只以为张叔鹤是发现了她的秘密,不好意思再与她共处一室,才匆匆回家的。
可她也是没有法子了,家中正在谈论她的婚事,她要是再不行动,父亲就会为她定下婚事,百里家的儿郎都已经来了香山书院,她也害怕被人识破,届时孟氏一族的名声必将毁于一旦,又有谁能护得住一个小小的她呢。
书院的日子,真幸福呀,只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张家虽有几亩薄田,但在孟府人眼中,远远不够看。
张母迫于儿子的请求,请了媒婆上门,就他们家寒酸的出身,自然不被孟府当家人看在眼里。
只觉得这是哪里来的穷酸就想肖想他天仙般的女儿,怕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求亲失败,张叔鹤神情萎靡的回了书院,他想申请调换楼舍,不能再同孟君然同一个屋檐了。
孟君然发现了异常,逼问之下,才知道张叔鹤这两日为她做的一切,可恨父亲大人眼光不好,竟没有瞧出来叔鹤未来必将出仕。
一介寒门,不靠家世背景,只靠自己,就能谋得个一官半职,要是再加上孟家的助力,未来必然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