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并未料到,武朝的文士、书肆之格局,即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局。
而这变革的发端,便是自白云县率先破旧立新。
届时,众多文士将忍饥挨饿,唯有身怀神通的文士方能得以生存,抑或被丹墨坊收归门下,除此别无他路。
纵使他们预先得知此事,也无法改变将来可能饿毙的命运。
他们手不能提,不谙农事,且仕途无望,唯一赖以生存的职业被丹墨坊取而代之,又怎能安然存活下去呢?
……
次日清晨,曙光初照。
一名仙诏使者快马加鞭,沿途累死三匹良驹,终于在天边尚笼轻纱之际赶至白云县。
拂晓时分,使者携带着仙诏直奔县衙,命县令通知全县百姓,李金羽已被册封为子爵的消息。
同时要求县令亲临李家爵府,一同恭迎仙诏降临,此举皆由武化极精心策划。
历来宣告仙诏,宣告者代表着天庭之威严,不论何时何地,均可向接诏之人宣读诏令。
不过令人费解的是,此次仙诏使者竟偕同县令早早立于李家爵府门前恭候。
他们特意询问早起外出采买的侍仆,李爵爷是否已经起身。
待确认李金羽尚未醒来之后,仙诏使者决定耐心等候,因为他深知此举乃武化极之意。
这一幕,在县令眼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何曾见过宣告仙诏竟变得如此谦卑?
这得是何等的荣光才能让仙诏甘愿等待?
再说,仅仅册封为子爵,怎敢让仙诏久候门外?
等等,话虽如此,但这区区子爵之位,又岂敢如此怠慢仙诏乎?
自从何时起,武朝的封号赐爵竟会直接跃升至地坤爵位?此事匪夷所思,几年前,天子革新封赏法则,平头百姓可通过赫赫战功或是丰厚财力晋升为庶吉士,然而其顶峰亦仅能达到虚阳爵位!欲要再行晋升,唯有凭借赫赫战功,方能步步高升!此乃国君金口玉言,不容有违!
难不成为了那位李金羽,天子竟然甘愿自掴其颊不成?县令思及此处,不禁瞪圆双眼,击胸以舒一口气。他忆起那天玄武卫士兵的劝诫,若想保全性命,便需恳求李爵爷施以援手。倘若李爵爷肯点头首肯,他的这条小命便可安然无恙,看来那些士兵所言非虚,李爵爷的确有此威望!
于是乎,县令果断决定,待到圣旨昭告天下,只要自身平安无虞,定要为那几位士兵立下仙寿碑,以此酬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虽不知其名讳,但县令铭记他们的容貌与声音,深知自己拜谢的对象是谁。
尽管李金羽尚未得知此消息,然县城之内早已沸沸扬扬。黎明即起,日暮归息,此刻便有许多百姓走上街头,有的劳作有的采买,人人忙得不可开交。县衙门前的公示栏换上了新榜文,引来过往民众纷纷驻足。
他们虽大多目不识丁,却懂得寻觅书生解读榜文内容。经由书生阐释后,这次圣旨的部分内容也被揭开了神秘面纱。
百姓们听闻之后,顿时炸开了锅。“地坤爵位?!”有人惊呼,“不该是虚阳爵位吗?怎么成了地坤?”“我记得几年前天子刚刚颁布的新政,不论有多大功绩,最多也只是封为虚阳爵位,若想更进一步,就必须赴边疆建立军功啊!”“国君金口玉言,难道这是摄政王的意思?还是天子的意思?”“古来便有明训,双龙难共朝纲,即便是摄政王日后欲登基,也不能僭越职权,擅自为天子做主!”“喂,小心说话,不怕那些御史捕快听见,妄议朝廷大事乃是杀头大罪。”“不过话说回来,一名将领真有能力左右天子或摄政王的意志?”“此言有理,也许那位将领便是摄政王真身呢,毕竟他掌控着玄武卫大军。”“摄政王历来行事稳健,那位将领绝不可能是他本人,能够让摄政王和天子改变主意,这其中必定另有内情!”“诸位看,李金羽莫非是先皇流落在外的皇子?”“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只是据我所知,李金羽的父母确有来历,乃是咱们白云县的乡亲。”“如今乱世,所谓生身父母之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清楚楚呢?”“……”
总而言之,百姓们的议论五花八门,有的认为李金羽是先皇的遗腹子;有的称李金羽曾无意间救了天子一命;更有甚者言其施放邪法,操纵了天子的意志。各式各样的说法层出不穷,却无人肯认同李金羽凭才能获得封爵。
另外,封爵榜单上并未明确记载李金羽受封的原因,这一点也成为了一个谜团。因为在以往,每逢封爵榜单公示时,皆会详尽记述受封者的功勋事迹。
武化元神不愿暴露李金羽的真实身份,此举乃是出于对他安全的深思熟虑。盖因一旦破阵法术公之于众,凡修炼经文者皆会对这项创举深感愤慨,定会迁怒于李金羽其人。此秘术虽能泽被万代,却亦殃及现世,正所谓阴阳双刃剑,断尽天下修士晋升之路,怎能不让人切齿痛恨?
故此事只限当朝高层知情,修为不足者无从得知其中详情……
爵府门前,李金羽并未让传令仙使与县令久候,早早便打点好行装,毕竟他手中尚有许多修炼事务待办。
“阁下何人?”
甫一踏出府邸大门,李金羽即发现县令与一名传令仙使在外恭候,二人并立门庭之内。
心生疑惑,今日县令登门拜访,怎未遣仆役通报,反倒是这般静默守候门外?而眼前这名传令仙使,与其相距十丈之外,李金羽竟清晰嗅到其身上飘散的一缕微弱的妖气。
此人身上妖气如此浓郁,莫非并非真正的传令仙使?观县令之态,似乎对此人颇为忌惮,刻意与其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上下级之分立见端倪。
“天命昭昭,帝谕降临!李金羽接旨!”
传令仙使徐徐展开玉牒,遵照其中内容朗声宣读:“朕承天地之意,诏告四方……”
“……”
李金羽尚未回过神来,那仙使之言已毕。他瞥见跪伏在地的县令,再望向传令仙使,顿时明了原委:原来此仙使乃是为了前来宣告他的封赏册封。
只是,为何接旨之时自己未曾跪拜?难道他是个特例不成?
心中念头一闪,李金羽旋即便否决了这种可能。沉思片刻后,他终于找到答案——分明是他生平首次接旨,经验匮乏,一时未能及时屈膝;而那位传令仙使亦是初次宣读圣旨,同样缺乏经验,因而忽略了接旨者应当下跪的礼节。
面对帝谕,便是面见帝王本尊,岂有不下跪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