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特的脸一下子像被蒸透了的龙虾。
“我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纽特说,“因为你会和凯西一起……”
“我以为你会和莉塔一起去。”我朝边上的斯莱特林长桌望去,莉塔坐在边缘一处给自己的杯子倒进蓝莓汁。
她面无表情,但是从她手上轻快的动作,她的心情似乎很好。
“噢——莉塔不是要和我一起去。”纽特说,“她是和我确认,忒休斯也会去霍格莫德。”
“在下周末?”我隐约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莉塔是怎么和忒休斯认识的?”
我想着还没有吃上的午餐,再次提出:“和我一起坐到这儿来吧,我们可以慢慢说——你看,我们的右边就有空位。”
我们的右边是格兰芬多的长桌,纽特曾拒绝我和我一起坐到这儿来。
果然,纽特再次显露出为难的样子。
“纽特,”我对纽特露出的那一截苍白的手腕忽生极大的兴趣,逐渐延伸到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我只是想在吃午餐的同时听听你说话,如果我们这会儿又各自回去自己的长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说上话。”
我心满意足的和纽特一起坐到长桌来,凯西在不远处对我砸吧着嘴,一边摇头——她撇起嘴角,我知道她是在问我:我是怎么说服纽特的?
我摇着头,用口型表示我也不知道。
在听到纽特说出莉塔并非是和他一起去的那一刻,攻势即转,我数落起内心怯弱胆小的恶毒小人。
所以刚才那些不确定是怎么回事?莉塔才没有向纽特发出邀请,她只是想确认忒休斯会不会也在那。
你只不过是得到一个你想要的、确认的答案,五脏六腑就能再次紧缩在一起,这次是出于喜悦。
为什么这一切只要扯上喜欢就会变得如此复杂?你明明知道正确的道路,但就是不敢走下去。说到底,正确的道路又能有什么呢?阴暗丛生的不确定性。
尽管是在同一个空间,纽特表现得像是从英国出远门到了其他大洲,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
光是从纽特摆在腿上的手就能看出来,他现在的样子和我在马车上不小心抓住他手后做出的动作如出一辙。
“给你。”我把刚倒的橙汁推到纽特眼前,“橙汁总是能让你因为那些油腻的食物而感到厚重时,让你的整个味蕾豁然开朗——除非你只想吃一些小甜圆面包。”
“你可以把手放到你的刀叉上来。”我说,“没有人会因为你出现在这里说什么。”
因为同学们更在意的显然还是下周的霍格莫德日、下下周的万圣节,低年级在惊喜,高年级在发愁——就业咨询会怎么办?NEWT.s考试怎么办?
从开学就时不时能听到关于这些问题展开的讨论,更不用说正在亲历的那些人——尤其是卡莱尔,我已经许多天没在礼堂看见他了。
自从卡莱尔退出院队后,他在我的生活里变得神出鬼没起来,好几次我差点把他的弟弟维克多认错成他,哪怕他们的学院完全不同,气质的区别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我猜你就是纽特·斯卡曼德。”贝尔说,他正坐到我们对面,刚坐下就目不转睛地看着纽特。
“没错,这是纽特。”我迫不及待地占住话头,“我赫奇帕奇的——好朋友。”
我能说纽特是我交往的对象吗?不能。
“他是贝尔·麦肯齐。”我对纽特说,似乎我已经成功地向第一个人介绍了纽特,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
“你好……”纽特说,他的两只手紧紧攥住那杯橘子汁,不停地眨着眼睛。
“上次克蕾娅和你一起坐在赫奇帕奇那我还注意不到。”贝尔说,“看来阿黛尔说得没错,你的眼睛——”
我重重地咳嗽几声,递给贝尔一个眼色。
开头夸完纽特的眼睛,后边就得说我喜欢纽特了吧?!
“什么?”纽特眨动眼睛的频率加快了,他迅速拿过自己的杯子倒上橘子汁推给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呃,没什么。”贝尔憋着笑,眼神瞄向刚才的那杯橘子汁,“只是我听别人夸过你,她认为你的眼睛像钻石一般闪亮。”
如果我抬头的话一定能看见纽特现在的样子,一定和我一样。
因为我也正盯着那杯橘子汁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害羞,是不是?”贝尔说,“我没想过……怎么说……”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可以吃东西。”我接过话,“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焦躁?你跟卡莱尔——你们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
“我又没有那样的父母。”贝尔果然被我转移的话题带动,“他被弗拉明戈留堂了。弗拉明戈竟然有那么好心,居然愿意在周末给他补习魔咒课——就为了让他顺利通过NEWT.s,然后参加傲罗培训?”
“弗拉明戈竟然有那么好心——”我重复道,“愿意用个人时间为卡莱尔恶补?”
“我都有点为之前说他的那些坏话惭愧了。”贝尔说,“他也没那么不堪。”
“那我也无法原谅他对凯西做出的事。”我说,“如果等我们到了六年级他会为凯西恶补魔咒的话,另说。”
“是啊。他有些时候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贝尔又掏出高布石在自己的手上甩着。
我不是不欢迎贝尔坐到这儿,但是如果他一直坐在这儿,纽特就没办法和我说话了——“贝尔——”
“我坐过来只是想看看,我已经吃完了——你知道的——很高兴认识你,纽特。”
贝尔站起来,向纽特伸出手,纽特着急忙慌递了上去。“我……我也是——”
“我还是挺期待你能成功的,虽然看上去会很困难。”贝尔说着,收回他的手,“但是你不就喜欢挑战困难的事吗——加油吧,克蕾娅。”
贝尔抛着高布石离开。“我还有俱乐部的活动呢!”
我的反驳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贝尔的离开打散了——我是喜欢挑战困难的事物,可是对纽特的喜欢才不是出于这种心理,这种惯性。
对纽特的喜欢明明就在我意料之中,是我蓄谋已久的,早在这样的意识还没有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就不知不觉地这么做了——
太慢了,太慢了。可是太兴奋就不会细腻,好像我们还来不及品味就匆匆奔向欢乐。
我想要把我和纽特,将我们的剪影拉长再渲染上,就像佛罗伦萨主教堂,一幢精美绝伦的建筑物——文艺复兴建筑的第一个作品,第一朵报春花——让这剪影成为报春花。
我盯着纽特,失魂落魄的。
我想要我们的时间成为一种形态,这样它就能永远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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