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出来后走廊右手边的角落,那一堆阴暗石槽里隐藏着的大木桶,进去就是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那个温暖的地底洞。
纽特不用两分钟就能回到那里,我还要不断地上着楼梯。更不用说我手里还抱着我的作业和课本。
“我们应该在这里道别。”我在厨房门口对纽特说。
塔图已经困得在纽特怀里打起盹。
“那么,纽特,晚安——”
“我和你一起去地上吧?”纽特打断了我。
“现在是……”那只金色怀表出现的次数实在过于频繁,我终于想到,这其实是塔图的诱捕器。“八点四十。”
离宵禁只有二十分钟了。
“和我去地上干什么呢?”我笑着问,“我是级长,可以宵禁后还在走廊里游荡。但你不能呀。”
纽特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他也不愿意在这里说出晚安。
“好吧。”我说,“那我们一起走到礼堂那去,然后你再回来。”
霍格沃茨城堡最迷人的地方之一便是它数不清的密道,和传说中的「有求必应屋」。
“纽特,你去过有求必应屋吗?”我说。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过能有多肯定的回答,没想到纽特的答案竟然是去过——我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纽特。
“我过去夜游那么多回、发现多少条密道,都没有进过有求必应屋!——你是怎么进去的,有求必应屋长什么样?”
纽特挠了挠他的脸,看上去有些为难。
“不好说吗?那就不说了。”
“只有你真正需要它的时候,它才会出现。而且有求必应屋的样子实际上是随时变化的,根据使用者的心态——”纽特轻声说,“我也是因为一次夜游才偶然进入的。”
这么说我没有进去过就说得通了。因为我的夜游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加上画像打掩护,城堡管理员老特拉法拉那双腿才跑不过我。
那么,老特拉法拉是怎么把纽特逼到迫切需要藏身之处的地步的?
“其实我偷了特拉法拉办公室里的一瓶比利威格虫。”纽特说。
“但那不算是偷……本来就是我的比利威格虫。特拉法拉说‘霍格沃茨不准带入学清单以外的生物’,就把它们收走了。”
纽特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种难以忽视的伤心来。
“我夜游就是为了拿回我的比利威格虫——可是在他办公室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我不知道那是谁写给他的谣言,说将比利威格虫碾碎可以强身健体,那完全是无稽之谈。”
“所以你就更生气了,发誓要拿回你的比利威格虫?”我说。
“嗯。”纽特说,塔图在纽特的袍子里打了个转,“我刚拿到瓶子逃出去,就听到特拉法拉的脚步声——然后走廊尽头的那幅「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对面,那些砖石块移动的声音吸引了我,我向那里跑过去——”
“你就进了有求必应屋。”
“我就进了有求必应屋。”
对这不约而同的两人的声音,我觉得有些好笑,在笑声里连带着轻咳起来。
“莱尔?你是不是感冒了?”纽特本来轻松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紧张。
我挥了挥手说:“我没事,只是你不觉得我们一起说出这句话显得有些心有灵犀吗?”
看着纽特又支支吾吾的脸,我继续问他:“那你见到的有求必应屋是什么样的?”
“什、什么都没有——”纽特突然左顾右盼,这个时候他又变得不擅长说谎了,带着那明显心虚的语气,“它只是让我躲避特拉法拉的追查而已,我什么也没想——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墙面也是。”
我才不相信他这句话。
但是纽特不想说真话,我又有什么办法?
之前列车上的那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呢。
学院沙漏里的钻石在黑夜里闪着颜色四异的光,我们停在这,纽特脸上绘着虹色。
如果摸上去,我的手是不是也会触及那片光彩,融进纽特的颜色里。
纽特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是青草的鲜绿、淡淡的土棕、是桔黄,被剥开的橙子——
还是火红的枫叶林?
我就这样看着那片虹光,看着纽特。
那高高的屋顶一眼望不到头,冷冷的月光也照不进礼堂的前厅。
没有尼古拉斯爵士来表演他的断头绝技,没有胖修士挺着大肚子乐呵呵穿过,没有面无表情的血人巴罗,也没有不识眼色的皮皮鬼。
纽特长得可真好看。
一开始我本不这么觉得,因为他的雀斑,他沙哑的嗓音,他总是微微佝偻的背——
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塔图又在袍子里动了一下,窸窸窣窣的扭动断了我一根弦。
“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我慌张地说,“你该回去了,纽特——不然我会给赫奇帕奇扣分的。”
我唬弄他:“我还要让你去老特拉法拉那里关禁闭。让他知道是你偷走了他的「战利品」。”
纽特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被我的话威胁到。
他只是像我刚才盯着他那样看我。
“莱尔,”纽特说,“你的眼睛有很多种颜色。”
我眨眼睛的幅度加快了,“是因为我们站在学院沙漏的面前吧。”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当然了。”
“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我想要退缩,起码要退出被学院沙漏里的钻石映照的地方。
但是我被定住了,我的脚好像生了根。
“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纽特说,“很早以前——”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