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纽特在以一条绳子隔开的禁书区分开。
对于纽特跃跃欲试跟着我一起进入禁书区的行为,简夫人坚决地予以否定。
连我都差点没能进去,因为简夫人在收到批条时,问我“要哪本书”。
我对自己要哪本书毫无头绪。
“我不可以自己进去找吗?”我说,“我已经有批条了。”
“你必须给出确定的书目,由我去为你拿出来。”简夫人说,她的牙齿在说话中咔哧作响。
“但是邓布利多教授没有——我以为我可以自己进去找找——我什么都不会破坏的,我向您保证,简夫人。”我的语气不由得变得急切。
简夫人四处望了望,眼神在我和纽特间来回流动。
“邓布利多真是随心所欲——”简夫人收下批条,捏着鼻子说:“算了,你进去吧。请在一个小时之内出来,并且你只能借一本书。”
我连声道谢,又被简夫人警告小声一点,就要往那条绳子处去——
“只能你一个人进入禁书区,里德小姐。你只有一张批条。”
“好吧。”我拉开绳子挂着的栏杆,走进去,“我想这没什么不对。”
纽特眼巴巴地看着我,他手中明明空无一物,可他说:“我在我们经常坐的那个桌子那写作业……等你。”
为什么一定要等着我呢?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呢?
你就不能因为我对你说“我也有自己的事要烦恼,允许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而生气,也像我对你表现出不耐烦那样,以同样的态度来面对我吗?
我想这么问。
阴暗的禁书区,往前看好像没有尽头的迷宫。
而当我回头,纽特站在那里,宽大的校袍撑起他的身体,他整个人披着晨光。
像普罗米修斯的火种一样。
我转身朝黑暗中走去。
一排接一排的书架,没有光照,我几乎看不清书名。
我应该提着手提灯进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找书,我怀疑我的眼睛会瞎掉。
禁书区显然是不被照顾的区域,我随手扒着一处书架,再抬起头,指头间全是灰尘。
我捻了捻手指,又忍不住拍了拍——这只是一个「清理一新」的事,却连魔杖都舍不得挥一挥。
这里漆黑一片,阴森可怖。我让魔杖尖端冒出光亮,在黑暗中这微弱的光像悬浮在半空中。
即使现在外边是天气晴朗的白天,即使我把魔杖牢牢攥在手中,但这景象仍然令我毛骨悚然。
我走进其中一排书架,然而,在那些我凑近了看,努力辨认的书名中,那些褪色的、剥落了的烫金字母,拼出的都是我无法理解的单词。它们并不是我正在学习的如尼文。有些书根本没有书名。
有一本书书脊的字母下方有一块暗色的印渍,我说不好那会不会是干涸已久的血迹。从那些书里好像传出一阵阵似有似无、隐隐约约的低语,它们要让人笃信——打开它们就能得到渴望的一切。
我觉得我必须得从哪入手。
我小心地蹲下去,把魔杖放在我的腿上,抽出一本黑色和银色相间的大书——它十分沉重,我不得不用上另外一只手,把它放到我的腿上再打开它。
一阵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划破了寂静——一张痛苦的脸从书的内页钻出,发出惨叫,那是一种高亢的、震耳欲聋的声调,这张脸一刻不停地挣扎、扭动,仿佛要脱离书本。
我向后一倒,听见我的魔杖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我却伸出手按住那张脸——如果我不阻止它,好像它就真的会出来似的。
它奇迹般的被我压回去,那持续不断的声调也销声匿迹了。一缕缕烟从手心处冒出,一股焦味窜进我的鼻子里。
我大口喘着气,抬起自己的手——手心泛起大片的红。
这本书仍然躺在我的腿上,此时看上去是一本再正常不过的书。
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魂未定地翻开目录,有些意外——书脊的字母明明是拉丁字母,但是内页却是用卢恩文字写成的。
只见上方标题大刺刺写着:
人的干枯——457页。
我再也按捺不住,哗啦啦翻动着书页,跳到指定页看下去。
「干枯」,指草木衰亡,失去水分;也指人的皮肤干燥且皱缩。
然,本文中的「干枯」,将应用于解释一种古老的现象——遭受黑魔法诅咒反噬的巫师所产生的病症,笔者称此种黑魔法诅咒为……
我认不出后面写的是什么,只好耐着性子跳过,继续往下读。
据现有例子表明(已经发现的例子极为稀少,根据记载,至今只出现过十一例。),这种诅咒常出现在一至三岁的、魔力充沛的巫师身上。
对于诅咒出现的确切原因,尚未有官方定论,有的学者认为这是巫师血脉中流传下来的血源诅咒,只会选择出现在那些有强大魔力的灵魂身上;而有的学者则认为,这是一个强大的巫师对另一个巫师的力量转移——转移方式尚不明晰。
拥护第二种观点的学者占据多数,这是因为在上古时期曾有这样的记载:邪恶的巫师为了避免被自己盛怒的情绪吞噬,会将其怒气,以及其中蕴含的能力转移到刚降生人世不久的婴儿,因为这些婴儿符合特征,有着强大的魔力,他们的人格却还未成型,正是最容易被侵略的时期。
身中诅咒的婴儿,其体内会产生另一个人格——不断吸食宿主的灵魂和魔力,而这种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在已知记载中,这些受到诅咒的婴儿们的下场大多数是成人以后被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主人格被压制、甚至最终消失;或是在抗争过程中凄惨死去——迄今为止,只有一例,主人格成功打败了诅咒的存在,使其消失,但主人格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残缺不全的灵魂。
看到这里,读者也许会好奇——为什么标题是「人的干枯」,内容却是黑魔法诅咒?
这是因为两者间的存在紧密联系,戚戚相关。可以说没有这种诅咒,就不会有「干枯」。
而「干枯」正发生于那些想要将诅咒从婴儿身上剥离的那些人之中——他们的父母。
魔法界对此病症尚未研究出治愈方案,十一例中凡是出现过「干枯」的婴儿的亲人,都无一例外地死去。
在此,请阅读本书的读者们放心——有记载的例子只有区区十一例,那个「幸运儿」不会是你。
我“啪”地合上书。
魔杖尖端的光不知何时熄灭,我竟是在一片漆黑里看完这段文字。
太暗了,太暗了。
连这丝微弱的光都离我而去,恐怖和绝望从黑暗中伸出手紧紧地钳住我可怜的生命。
「干枯」是妈妈死去的真正的原因。
我是导致妈妈死去的真正原因。
因为遭受黑魔法诅咒的不是妈妈。
我是那个「幸运儿」——
被诅咒的人,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