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特的失约让我的心情更糟糕了。
约好了在图书馆门口见,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我甚至走遍了图书馆内部能走的区域,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询问简夫人,得到“不,他今天没有出现在图书馆”的答复。
我放弃了原地等待,匆匆赶回格兰芬多塔楼放下书本,直奔赫奇帕奇休息室。
地下室那黏腻的黄油香气熏得我头脑发胀,我抓住一个刚从休息室里出来的低年级,想让他帮我叫一下纽特。
“是,是里德学姐——我这就进去找!”
低年级的赫奇帕奇看起来激动得快要晕倒了。
“纽特·斯卡曼德不在休息室,也不在寝室里。”
十分钟后,这位诚实的小獾再次走出木桶门,喘着气说。
我只好向他道谢,继续找人。
不在休息室,不在图书馆,那就去看看礼堂。
没到饭点的礼堂略微冷清,只有零星几人,本就细微的话语声更是被我的出现打断。
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叫纽特·斯卡曼德。
来不及对被我来回巡视吓到的学生道歉,我知道我来回踱步的样子一定很诡异,弓着背像个丧尸,他们被吓得一声不吭。
我又离开礼堂。
我不可能找遍整个霍格沃茨,不如用一个“纽特飞来”?
呃,开玩笑。飞应该是能飞来,飞到我身边的纽特还能不能正常说话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动脑子想想吧,克蕾娅。你先回到格兰芬多塔楼,这期间没有看到纽特,可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机会走这么远;然后你去休息室找人,他不在休息室里,因为他已经出门了;礼堂也没有他的踪迹,或许他根本没有走上去礼堂的楼梯?
我当然可以从礼堂去到移动楼梯,但是如果沿着地下室的小路从黑湖边走呢?
黑湖边上的风景很美,只不过我很少亲眼目睹。
沿着黑湖边走下去,水天一色,再点缀上山林的景色固然俊秀,但我只觉得日光炙烤后的风裹着水气吹向我,沉闷得难以呼吸。
绿莹莹的宽阔草地上,生长着几株不合时宜的柳树,树荫下向来坐满了休息的人,今天却并非如此。
纽特就是在这时映入我眼帘的。
他清瘦的身影背对着我,头发依旧随意卷曲,但背部不同以往佝偻,反而直挺着,他面前的人被树桩挡住了,我看不见那些人是谁。
我走上前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镜头逐渐放大,隐在树桩后的人——哈,又是罗齐尔,为什么他总是阴魂不散?本以为我们的仇只在魁地奇上,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看样子他现在又要跟纽特结仇。
我挤到纽特身边,纽特诧异地看向我,罗齐尔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现,睥睨一切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
“纽特……”
“克蕾娅。”纽特苦笑着说:“抱歉我失约了。你一定等了我很久吧?”
“也找了你很久。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微弱而清晰的哀鸣从罗齐尔校袍里传出,绿色的枝蔓扒着他的校袍边缘,其中探出一棵长着绿叶的树枝——定睛一看,树枝上还长着两颗黑黢黢的眼睛,和一张细长的嘴巴。
书本里的插图兀然蹦进我的脑子里——难道这就是护树罗锅?
“请你们把它放回到树上,它们不适合被圈养。”纽特焦急地说。
“你把里德叫来,”罗齐尔粗暴地将护树罗锅从校袍里扯出,疼得它凄厉地叫出声,“是想让她给你出头?因为她违背竞技精神,比赛后重伤对手却没有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你认为让她过来我就会乖乖还你我抓到的树杈子?”
“它不属于你,不属于我,它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想让你将它放回它生长的树上——”
“如果这就是你的逻辑,奥斯顿·罗齐尔。”我截胡了纽特要说的话,在纽特怔怔的目光中开口:“我不知道你究竟还算不算是巫师,毕竟连神奇生物都有道理可讲。”
“抓到不代表是你的,你觉得违反竞技精神的是我,我只能说我很遗憾没让你也进圣芒戈陪着你的好兄弟——连神奇生物的学名都叫不出来,你豆大的脑子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引人发笑。”
罗齐尔僵着脸节节败退,我步步紧逼。
“你在霍格沃茨学到的不能只有「树杈子」这个词吧?还是说罗齐尔家族的底蕴已经贫乏到这种地步,只能养出你这样的——纯血废物?”
护树罗锅在罗齐尔的手中疼得吱吱叫唤,不管它怎么扒拉,遭受挤压的感觉始终让它无法承受。
罗齐尔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语气已经濒临发作:“今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废物,统统石化——”
“除你武器!”
罗齐尔的魔杖应声而落,静悄悄掉在草坪上,我回过头,纽特手举魔杖,愤怒第一次在他脸上具象化。
“我再说一遍——请你把它放回到树上去。”
我又沉浸在那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中去了,对讨厌的人散发恶意——这仿佛是我生命的全部目标。
没有莫名其妙的脑内对话,看着罗齐尔哆哆嗦嗦放回护树罗锅后狼狈逃开,我却暗自惊出一身冷汗。
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似乎消失了,我怎么确定它是真的消失,而不是藏得更深?
“如果你没有找到我,我可能没有掏出魔杖的勇气……克蕾娅,谢谢你。”
护树罗锅站在树上,细长的身躯还在因后怕颤抖着。纽特将手背放在护树罗锅脚下,这只护树罗锅迫不及待地爬上去,一路到纽特的肩头。
“我还要谢谢你呢,他举起魔杖的时候我一点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要丢脸了。”我心有余悸。
皮克特在纽特肩膀上嘀嘀咕咕的。
“抱歉,抱歉,我是该先介绍你的。它是住在这棵树上的护树罗锅,我叫它皮克特——我们认识很久了。”
皮克特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纽特。
“我一点也不生气了……纽特,我本来找了你很久。如果今天你不在这,皮克特会被罗齐尔带走。想想他刚才抓着皮克特的样子,他连「护树罗锅」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叫皮克特「树杈子」!差点……皮克特就要落入魔网了。”
“它会愿意靠近我吗?”我看着纽特肩头的皮克特,期待着它也能爬上我的肩头。
皮克特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我如愿以偿,皮克特迈着两条腿跳到我身上。
被神奇生物亲近的感觉让人着迷。一旦与其建立纽带,随之而来便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们还去图书馆吗?”我问纽特,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我自己:“还是算了吧,马上就到晚餐时间了……我想在这陪一下皮克特。”
我逗弄着坐在我肩膀上的皮克特,我虽然听不懂他发出的嘀咕代表什么意思,但是上扬的音调表示它现在很开心。
“我不怎么来黑湖这儿,没想到护树罗锅居然就住在这棵树里。”我抬头望向这棵柳树,“我以前一直觉得它长在湖边很碍眼来着。”
皮克特朝我吐着舌头,纽特粲然一笑,“你这么说它的家让它不高兴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皮克特——我现在觉得这棵柳树真是太漂亮了,你也是!”
我们靠着树坐下,我盘起腿。
“我去了决斗俱乐部,和莉塔·莱斯特兰奇成了搭档。”
纽特微微睁大眼睛,“你和莉塔组队了——我能知道是谁先提出的吗?”
“当然是我啦。虽然莉塔说什么跟她组队会沾上坏运气之类的话,我才不管呢。”
“听起来的确像你会做的事。”
“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呢。”
我应该,有很好地控制住我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很奇怪吧?
“去年的圣诞节我留在学校里照顾一只刚出生的渡鸦,渡鸦是莱斯特兰奇家族徽章上的动物。我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纽特说,“莉塔……我们并不是经常说话。”
听到纽特提起渡鸦,我的心思立马又被渡鸦吸引了去。
我问纽特:“那只渡鸦呢,它怎么样了?”
“它成年后就飞走了,虽然它约好会再见我——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那些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碎发糊上我的脸,我伸手将它们扒到耳后。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纽特,但是现在只要静坐就好。
连皮克特都打起瞌睡,它头顶上的树叶困得贴到脑门上。
“纽特。”
“克蕾娅?”
“……没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礼堂吃饭了?我好饿。”
看来我要习惯纽特的金色怀表了,他一定很看重这只怀表,走到哪都带着它。
青草味的纽特从草地上站起来,他总是很容易沾上自然的一切,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醇厚而深沉,我好像从纽特掠过我耳边的呼吸中听见大地。
“走吧?克蕾娅。”
纽特朝我伸出手,这没什么区别——是你的眼睛对我的心说话,我在听取一切之前就答应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