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埃德蒙叔叔说这说那,就是没有说为什么傲罗会来霍格沃茨。”凯西看完了信,也愁眉苦脸地说道。
“事关魔法部内部事务,我不应该打听?难道我们生活在霍格沃茨的学生不配有知情权吗?”我愤愤不平,“我讨厌爸爸这副做派。”
尽管我对爸爸的回复早有预料,却没想到爸爸会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身份置于“傲罗办公室主任”,而不是“克蕾娅·里德的爸爸”。
除去那些真心实意的想念,他的回复第一次让我体会到身为傲罗所受到的限制。
我从爸爸这里得不到任何信息了。
“虽然我知道你下一步可能就要去问弗洛尔教授了,但是我还是要劝你别去,克蕾娅——”凯西未说完的话被我截住,我还没有到鲁莽到这种程度。
“我当然不会去问弗洛尔教授。”我有另外的人可以问。
没想到我在纽特那也吃了瘪。
准确来说是在忒休斯那里吃了瘪。因为纽特的言语中表明,如果这件事连埃德蒙·里德的都没有透露的资格,那更不是忒休斯可以讨论的,纽特怀疑,“忒休斯绝对不会泄露魔法部大家庭的内部事务”。
“梅林的胡子。”我对这句话记忆深刻,“他真的亲口说过‘魔法部大家庭’?”
纽特的笑容十分无奈:“总之不是我说的。他一直希望我毕业后能在魔法部找到一份工作。或许我还没想好我要做什么——但绝对不是坐在办公室里,面对一沓又一沓的资料,和无穷无尽的自动打字机。”
我试图探明傲罗出现在霍格沃茨的原因这一想法暂时搁置了,我会找到答案的,但不是现在——布莱克校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仅加大了宵禁后的夜间巡逻工作,违反规定的学生遭受的惩罚比以往更严厉,而且还隐隐传出“取消今年的魁地奇比赛”,风声阵阵,诸如此类。
不过,我可不敢说是谣言,按照布莱克校长的性子,万一成真了呢。
哪天他消失在禁林里我也不会奇怪的,恨他的人不止霍格沃茨的学生。
传闻自然也飘进卡莱尔的耳朵里,但他没有因此减少一点球队的训练。随着天气的回暖,霍格沃茨的花草树木逐渐复苏,经过日复一日的训练,以及每周不定时的神奇生物作业辅导,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也将在这周日——也就是后天开赛。
旋转,注意躲避,再快点!你怎么撞倒了训练环?你的水准怎么变成这样了?拜托,玛丽亚特·沙克尔!
我磨磨蹭蹭降落在地,其他人还辛苦地在天上飞,伊芙琳一个人坐在看台,湖蓝色的眼睛正跟随着某个球员的身影移动。
“卡利普索居然肯放你休息了,克蕾娅?”察觉到我的出现,伊芙琳说。
我将扫帚放到一旁。“我还没飞够呢,但是他说我得给其他人留点空间。”
“是啊,是啊,不然怎么是你呢。”伊芙琳依然目不转睛。
看似敷衍,我却读出这是她的肯定。我不禁想起我从伊芙琳手中夺走找球手位置时她的不甘——至少当时她认为是我抢走了这个位置,她一直认为只要等前任找球手毕业后,她就能顺利成为找球手,没想到被我这个二年级截胡。直到去年我被撞进校医院,伊芙琳才承认我值得一个找球手的位置。
不过即使是在守门员的位置,伊芙琳也做得很出色,这没什么好说的,我始终觉得我们没有夺得魁地奇学院杯只不过是因为运气差了点。
我顺着伊芙琳的视线看向球场中——伊尔莎正极速下坠,马尾在半空中慌乱飘扬着,眼看着与地面只有几米之差——就像蓄势待发的雨伞被撑开一样,伊尔莎突然弹起来,自信地将扫帚往上一抬,带着绝对的姿态再度冲向天空。
伊芙琳重新跌回看台,平静的湖水罕见地泛起波纹。
一直以来那种模糊的想法逐渐显形,突击了我的大脑,它控制着我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让我开口:“伊芙琳,你——伊尔莎?”
伊芙琳终于有心情将目光移向我。
“你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
“呃,也许?”伊芙琳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想。
伊芙琳那双眼睛雾气缭绕,她说:“大概这就是当局者迷吧。把这份秘密保留在你我之间,好吗?”
“我知道。我能问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我说不上来。”伊芙琳说:“可能是去年开学的时候,可能是第一次赢比赛时被她抱着庆祝,也可能是更早——从我在分院仪式上看见她开始。总之,这种东西你永远说不清楚,当你察觉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盘踞在你脑海中很久了。”
一抹阴影盖住我们头顶的日光。伊尔莎喘着气,叉着腰问我们:“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伊芙琳拍着校袍起身,目光澄澄:“我们该去上课了。走吗,伊尔莎?”
伊尔莎和伊芙琳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中,陌生而强烈的情愫始终围绕着我,这与我小时重复做的噩梦又有很大的不同。
我想起这句话,就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疙瘩遍布我的手臂。
——当你察觉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盘踞在你脑海中很久。
下午的保护神奇生物课上,我和凯西在凯特尔伯恩教授的踱步中窃窃私语。
“你去问麦克米兰。胆子大一点行吗?”
“胆子大一点?”凯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深吸一口气说:“这不是跟胆子有关的事!他根本不认识我!”
“那就让他认识你,从魁地奇开始!凯西,别再做暗恋狂了!”我压着嗓子,语气中几乎有些歇斯底里。
“哈,”凯西没有注意到分给她的那只刺佬儿迈着迷你的四肢已经逐渐脱离她的视线,“你甚至没有在意的人,克蕾娅,没有人让你心跳加速、魂牵梦萦过,你根本理解不了这种感受,你怎么能指责我胆子小?”
“打扰一下,我想这是你们的刺佬儿——”熟悉的沙哑声音中止了我和凯西的拌嘴,纽特捧着那只刺佬儿在我们面前蹲下。
这只刺佬儿在纽特的手心里旋转着嗅闻他的味道,接着浑身一松摊在他的手里扭动起来。
凯西接过刺佬儿时,它还紧紧抓着纽特的拇指。
凯西小声说着谢谢,因为凯特尔伯恩教授已经快走到我们这边,如果让凯特尔伯恩教授发现任何人对自己负责照顾的神奇生物放松注意力,比扣分更可怕的是清理月痴兽的排泄物。
纽特抿着嘴唇,看着我,我们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面对面:我叉着腿坐在地上,手中握着我的刺佬儿,在纽特的凝视下不自觉挺身——而纽特单膝跪地,手撑在膝盖上,青筋若隐若现,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克蕾娅,周日的比赛——”
我匆匆打断纽特:“对,比赛!纽特,你要来看比赛吗?”
“其实,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来问我,我正要告诉你这个……我会来的。”
我在担心什么,纽特又有什么不来的理由呢,他的疑虑与我的原来并无二致。我确信我们已经成了朋友,尽管我还在发愁我该送纽特什么作为蓝色风铃草火焰的回礼。
我只是想让他也了解我在擅长的事上能做到多出色,就像我知道他对神奇生物的爱一样。
“好,好的。”我竟然结巴了,我几乎不会结巴啊?“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就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就好——啧啧啧,我在课上说的话终究还是出了偏差呀。”
礼堂人声鼎沸,现在正是晚餐的好时段,各个学院的长桌上都坐满了人,热闹不绝,来来往往的猫头鹰不断抛下包裹又飞走,多少学生在四周羡艳的注视中拆出精美的礼物。
而且,又是没有吼叫信的一天。
我却无心回应凯西,眼前的美食也不像往常令我垂涎欲滴,原因只在教师席位上坐着的弗洛尔教授。
她机械地重复着切割牛排的动作,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凌乱的头发油腻腻地披在肩上,袍子连清理一新都懒得使用,跟她以往一丝不苟的形象大不相符。
盘子里的牛排已经被切得不成形状,流出丝丝的血,活像被生吞活剥的猎物残骸。
这似乎是弗洛尔教授自请假以来第一次出现在霍格沃茨——自从那位名叫“伊卡洛斯”的傲罗出现在草药课课堂后,弗洛尔教授就请假了,一连几周,我们的草药课都由代课教授来上。
代课教授水平乏味得令我想念起弗洛尔教授来,至少弗洛尔教授懂得引经据典,也是真心对待植物。
“噢——可怜的弗洛尔教授,她看起来多么憔悴啊。”凯西也看到了弗洛尔教授,她皱着鼻头说道。
我离开座位,大步迈向弗洛尔教授,站到她的面前,对弗洛尔教授魂不守舍的模样仿佛视而不见:“弗洛尔教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我家里的花园种了十几株叫咬藤,我爸爸写给我的信中说最近它们频繁吱吱叫唤,叫咬藤被小规模一起种植的时候,它们的预知能力会增强吗?”
弗洛尔教授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在看见我后,眼里破碎出光,她急急忙忙抹掉那些碍事的眼泪。
弗洛尔教授连嗓音都不再尖细,好像有烟雾充斥着她的喉咙:“是这样的,里德小姐,虽然还没有经过广泛论证,目前草药学家之间确实流传着这种说法。”
我向弗洛尔教授伸出手,问道:“弗洛尔教授,您介意吗?”
弗洛尔教授颤颤巍巍将刀叉递给我,于是我拿过盘子,将盛放在其中的牛排以同等大小切好,摆好刀叉回递给弗洛尔教授。
“弗洛尔教授,我一直盼着您回来上课。”
“噢——”弗洛尔教授止不住地流着泪,整个人终于从麻木中挣脱,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她的生机。
“谢谢你,克蕾娅,真的谢谢你……”
我本来有询问弗洛尔教授的打算,但是当我近距离看她,看到她青黑的眼眶和悲伤的脸。
我不应该再揭开弗洛尔教授的伤痛。
邓布利多教授从刚才就看着我,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邓布利多教授,我好像很难见到您在礼堂用餐。”
邓布利多教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爱是如此稀松平常,可熟练运用爱的能力却是大部分人耗尽一生都学不会的。”
“邓布利多教授,”我问道:“您是说我拥有这种能力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不过,克蕾娅,兴高采烈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既然您这么说,我猜您失控过?”
邓布利多教授的眼睛里闪过奇异的光。
他说:“谁知道呢,克蕾娅……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克蕾娅。这稀奇古怪的世界,在过去和未来的夹缝中停滞的时间,在你两岁的那个夏天,在戈德里克山谷,当你的父母怀抱着你,在彼此眼中寻找爱意蓬勃的倒影。
彼时的你看起来那么幼小、脆弱,那么……生机勃勃。没有人知道半山腰上那座小房子里正诞生一场横跨世纪的纠葛——正如没有人预料到,在格林德沃摔门而出时那不经意的盛怒一瞥里——
你的眼中从此有了他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