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唤雀归（3）
*
知道他们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简单的见面礼过，江文成便把人招呼进了餐厅里。
“今天时间太晚了，我就让家里阿姨简单给你们做了些好消化的,”蒲韬原本想去拉徐烟的手,半路想起来什么,又自然而然的收了回来,只是看她继续道，“妈妈也知道今天这面见的太仓促太不正式,可在知道你们的事后,我实在是等不及。”
“要不是你爸爸拦着我,我昨天就飞s市去找你们了……”
跟在蒲韬和徐烟身后的江应天，闻言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江文成……
眼里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江文成失笑。
看了眼前面的婆媳二人,头微微往江应天那里偏了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高兴太早，你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拿掌心在自己儿子后背拍了下，打小报告,“你这茬可没过去呢。”
江应天：“……”
虽听蒲韬如此说,徐烟也猜测到这顿饭…夜宵,不可能真的是“简单”准备的,果然…到了餐厅，她瞧着那满满一桌子的东西，就觉得把百花庄园里的人全请过来估计也都够吃了。
……
饭桌上，蒲韬几次旁敲侧击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在哪办办几场,是要私人的还是公开的，准备办中式还是西式还是中式西式一起办…都被江应天四两拨千斤的打太极绕过了这个话题。
蒲韬顾及着桌上还有徐烟在，忍了又忍才没发脾气当场赏自己儿子几颗爆栗子。
……
饭后,蒲韬想着时间晚了，想留他们今晚在江宅睡，被江应天拒绝的干脆。
“烟烟明天还要考试，江宅离学校太远，不方便。”
蒲韬闻言倒是没再坚持说什么，神情难掩遗憾。
瞅了自己儿子半晌，说有话要对他说，让他跟着自己去书房。
江应天上楼前，习惯性对徐烟笑笑摸了摸她脑后。
徐烟一开始挺担心的，但见蒲韬上楼时并没拿那把…鸡毛掸子，才稍微放心了一点点。只是看着两人在楼梯那消失不见，她收回视线看到眼里难掩笑意的江文成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江文成年过半百，在商时打过交道的人岂止一二，对于徐烟这样不过才二十岁小姑娘的神情举止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刚才饭桌上的事，你不要太介意。”江文成招呼徐烟坐到沙发上，亲自剥了个柑橘递给她，“妈妈这个人，你可能要接触久一点才能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但不论如何，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你们年轻人的事本该随着你们自己想的来，妈妈着急，只是怕委屈了你。”
“因为应天和你结婚这么久都没带你来见我们的事，她自己一直觉得挺内疚的，觉得是自己没有教育好他，怕你会胡思乱想，心里不舒服。”
徐烟听到这里，几乎已经明白过来，江父江母大概是特意把他们两人分开来…谈心的。
她心里不能不感动，看着对面的江文成，轻摇了摇头温声道，“我知道的，爸爸。”
江文成对她温柔笑笑，“那就好。”
徐烟低眉看着手里拨了半圈的橘子，用力咬了咬下唇，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眸看着对面一脸和蔼看着自己的江文成，道，“其实应天没有一开始就带我来见你们，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而是因为我。”
“因为我小时候——”
“烟烟。”江文成柔声打断她，脸上慈爱的笑意不减丝毫的看她望过来的眼睛，“已经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
“以后你不止有祖母和姑姑，还有爸爸和妈妈。”
一句话，把徐烟眼睛一下惹红了。
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到，他们对她说话时，在称呼上自始至终都是将她和江应天一起看待的。
江父对她说话时，不会称江母为“应天妈妈”或是“婆婆”，而一直是“妈妈”。
江母对她说话时亦然。
他们不是把她当作自己儿子的媳妇，是真将她当“女儿”来看的。
徐烟知道能教育出来江应天这样优秀又温柔好脾气的人，江父江母不可能会是那种霸道不讲理的人。只是…她想过他们千万种的好，却没想到他们会好到如此。
“谢谢爸爸。”徐烟声音难掩鼻音。
“应该我们谢谢你。”江文成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同她笑笑开玩笑，“在你们回来前，妈妈还跟我说，等见了面她一定要当面谢谢你。”
他对她眨眨眼，“不过她太紧张，应该是把这个给忘记了。”
徐烟稍有疑惑的看他，显然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需要他们感谢的。
江文成笑，将他们来前，蒲韬在陈列柜那给自己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全告诉了她。
徐烟听到最后，脸上的笑和当时江文成听蒲韬说完后的笑，别无二致。
以至于当时江应天从楼上下来看到她如此笑脸时，稍作惊奇。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徐烟因为背对着楼梯那，直到头顶被亲昵的轻揉了揉才察觉到他们两人下楼来。
她起身自然的勾了勾江应天的这只手，看着站到江文成身边的蒲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笑时，神思稍顿，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蒲韬眼睛对比方才上楼时稍红了些许。
“既然今天不在这里住，那我们就不留你们了，”蒲韬看着江应天说，“时间晚，回去路上小心些。”
江应天应声。
蒲韬视线又落到徐烟身上，对比跟江应天说话时的“强硬”，同她说话时，声调明显柔软了许多，“今天是妈妈实在想早点见你，所以什么都准备的仓促，等过段时间你考试结束放假了，一定要回来这里住几天，好吗？”
徐烟看着蒲韬，听着她说的这些，怎么可能说的出来拒绝的话。
再说，她也根本不想拒绝。
徐烟回看着蒲韬乖巧笑笑，应了声好。
蒲韬虽有时候脾气有些大，但也并非是个粗心的人。
她注意到徐烟看着自己时隐隐带着欲言又止，挽着江文成的手臂柔声问，“怎么了？”
江应天略有些奇怪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徐烟紧握着的手，因为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
他奇怪，奇怪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要走了却突然紧张起来了？可即便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江应天还是紧紧反握住了徐烟的手。
也许是江应天的回应给了徐烟勇气，她喉咙轻轻动了动，隐隐深呼吸两下抑制着胸腔里紊乱的心跳，看着蒲韬小声问道，“妈妈，我可以抱抱您吗？”
她话音一落，不止蒲韬和江文成惊讶，就连江应天脸上也难掩惊讶之意。
蒲韬愣怔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可、可以，当然可以。”
她松开挽着江文成的手，朝徐烟走近一步，原本想伸手直接抱她，迟疑一瞬后，还是定在原地没有再动，只是微微张开双手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徐烟因为蒲韬的贴心，眼前一下便模糊了。
她轻轻眨眼，将眼泪忍回眼眶里，虽没抬头看江应天，但能感觉到他在听到自己说完那句话后，用力握了她手一下便松开了她，随后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徐烟主动上前，搂抱住蒲韬。
像天下所有小孩抱自己妈妈时一样，将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闭上眼。
蒲韬察觉到徐烟抱着自己的手臂极细微的发着抖…她慢慢搂住她，眼眶忍不住也有些红了。
她抬手，动作极温柔的摸了摸她头发。
制造无边黑暗的是人心，释放无限光明的亦是人心。
如此勇敢美好的女孩子，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江应天看着眼前自己挚爱的两个女人，心里一下胀的满满当当。不由也上前张开双臂将两人拥住，偏头在徐烟额角轻落下一个吻。
江文成瞧见，也上前一步。
两手一只搭在蒲韬肩头，一只搭在江应天肩上。
他将面前三人虚虚都搂在怀里。
嘴唇亦在蒲韬额角轻轻贴了一贴。
不问曲折，只享团圆。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作者有话要说： *源自汪曾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