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人间暖(4)
*
因为陡然听到他要再离开的事,徐烟心情郁郁。
忽而再没了说话的心思。
她脑袋垂下来,重新趴在江应天胸口,看着对面黑色屏幕上的两人身影。
看着看着,刚还信誓旦旦说觉少不困的人,竟就如此闭上眼再次睡着了。
江应天低眉看她熟睡的脸,看了会儿,确定她睡熟了,将枕在脑后的手抬起来,想抱她到楼上去睡。
可身子刚动,就见怀里的人儿眉蹙起来,跟着动了动,好似在埋怨他打扰到她睡觉一样。
他怕吵醒她,没敢再有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伸手过去想再抱她。
而徐烟的反应同刚才如出一辙。
江应天无奈。
心道他身上硬邦邦的,哪里有床睡的舒服。可如此两次反复,她都是这反应,他见她躺的舒服,也就随她了。
身边没毯子,他怕她着凉,拿遥控将空调调高了两度。
落地窗外的天渐渐泛了鱼肚白色。
江应天抱着徐烟眯了会儿,见她没有要醒的迹象,也就如此闭眼睡了。
*
徐烟早晨的课是十点开始,车子停在校门口时刚好九点半。
她见江应天下意识的活动了下肩膀,小有尴尬的咕哝,“你说你当时叫醒我多好,也不用遭这个罪了。”
早晨醒来,徐烟才发觉自己趴在他身上睡了好久。
而他为让自己睡的舒服,被她枕着的那一侧肩膀从始至终一动没动。等她睡醒,整条手臂都麻了……
“小没良心,”江应天笑着睨她,“我一动你就嚷嚷着要哭,我哪里敢?”
……胡说八道。
徐烟偏头很快看一眼前面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司机,微烫着脸,小声反驳了句,“我才不会哭。”
江应天笑笑,没再逗她。
只是看她戴好帽子围巾拿了包就要下车时,又拽住她,“中午下课还回铂钥?”
徐烟回头看了眼他拽住自己的手,才对上他眼睛摇了摇头,“应该不回。”
“下个月该期末考试了,中午吃完饭,我应该会去图书馆。”
“今天工作比较多,中午应该赶不及过来陪你吃午饭了。”江应天握了握她的手,“下午我尽量早点忙完到铂钥去接你。”
“接我?”徐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应天抬手刮下她鼻尖,“小迷糊,不是答应了祖母今晚回百花庄园的吗?”
啊对。
早晨他对自己说过,昨天跟祖母打电话时说了今天晚上会回去。徐烟不好意思对他笑笑。“好,那我等你。”
江应天“嗯”了声,在徐烟往回抽自己的手准备下车时,没松开。
他看表算着时间还能有几分钟,不太舍得放开她,正巧隔着她那侧车窗,看到不远处从校门里出来的眼熟的一个人。下巴微抬,示意徐烟回头,“那个人后来还骚扰你吗?”
“谁?”徐烟跟着他视线回头,视线找了会儿,才看到黎清的身影,“黎清吗?”
“黎清?”江应天闻言看她,目光深远,“不是就见过两次?”
徐烟无他,点头应声,是见过两次没错。
“那名字都记这么清楚了?”江应天挑挑眉问。
“……”徐烟看他,不可思议笑,“第一次见面他说过,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这个。”
“哪个黎哪个清?”江应天又问。
表情看不出是真想知道,还是想以此和她闲聊找话,多待些时间。
徐烟哭笑不得摇头,“不知道。”
心道他又没写过给她看。
虽然是不可能的事,徐烟倒是有了给他开玩笑的心思,“不然等下次再见,我去问问?”
随后一点不意外被江应天“惩罚”的掐了掐脸侧。
不舍得分开也不能不分开。
江应天在徐烟再笑着抽手时,松了手。
看她推门下车,进了校门,直到再也瞧不见她身影,才吩咐司机开车去公司。
*
江应天到公司,法务部经理戴森已经等在待客室。
他先处理了几份助理秘书拿过来的重要文件,随后递东西回去时,嘱咐一会儿不论再有什么事,都去找沈珏处理商量。
“让戴森进来吧,”江应天最后说,“没我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助理秘书还是上次被沈珏抢了栗子味蛋糕那个,闻言抱着文件看江应天脸上的神色,小心脏抖了抖。
她来没多久,自工作以来其实没见过江应天几次,但每次见都觉得江总面上虽不像沈总那样看着好相处容易跟人打成一片,但整体来说,脾气还是挺好的。
这倒是第一次见他像是压着脾气…或是,压着火?
…的表情。
虽然不是针对她,但…还是蛮可怕的。
助理秘书忙不迭应一声,抱着文件出去了。
她到隔壁待客室叫戴森,看着后者进去办公室,有些担忧的给自己旁边工位的同事咬耳朵,“戴经理不会是哪里惹到江总,要被开了吧?”
同事闻言瞥她眼,“怎么可能?”
“先不说戴经理他们律师团队严格来说只是挂靠在我们集团总部,和我们公司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就算是戴经理这个人,当时都是我们江总亲自三顾茅庐请过来的,现在又是多少海内外公司想天价挖走的墙角?”
“咱们江总那么精明又惜才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傻?”
“但刚才江总让我去叫戴森时,脸色真的算不上好啊,”助理秘书扁扁嘴,“难不成是我们公司出了什么事?”江氏这么大一集团,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一路过关斩将坐到这里的呢,难道要就此失业了吗……
“想多了,江氏破产基本等同于地球毁灭。”同事处理着手中的工作,头也没抬道,“至少到你退休开始拿养老金那天,它都会在的。所以好好工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说完又看她,“你要是这么闲,不如帮我弄一下——”
“nonono,”助理秘书忙不迭道,“我可不闲,手里一堆活儿呢。”
……
办公室里。
江应天亲自在茶桌那烫了茶接待戴森。
他拿早先请沈珏找到的关于十五年前那桩旧案的文件给戴森看。
沈珏做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短短一天半的时间,报纸,电子新闻,甚至连当时的广播录音都有。
戴森对这案子倒是不陌生。
毕竟这类事件虽不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可从昨天中午开始,案子犯罪主体即将被释放的新闻热搜就铺天盖地的席卷在他手机里的每一个社交软件上。
网上这会儿可是闹的沸沸扬扬。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只是,他翻了翻手里的东西,有些不太明白看江应天,“这是?”
“我想麻烦你帮我联系些在这类刑事案件上可靠的律师,只要是你能搭得上线的,说得上话的,国内国外都可以,不论价钱高低,我只看能力,”江应天开门见山说,“我需要你在下周前帮我组建一个团队。”
“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团队。”
“做什么?”戴森看眼手里的东西,似有猜测。
“把这个人渣重新送回他该待的地方,”江应天言简意赅,“并且再没机会出来。”
“容我先说清楚江总,”戴森挑眉,“刑法是有追诉时效的。”
“像这种法定最高刑为10年以上无期徒刑的,现已过了十五年期限,可是不予追诉的。”
“我知道。”江应天说。
戴森笑了,再挑挑眉,“你知道?”
“知道。”
江应天看他,并没因为他的“调侃”而有不快,人是请求的姿态,“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说白了,从某一方面来说,法律诉讼就是一个“钻空子”的过程。
十五年前,林风尚且可以因为法律上的“空”只得了短短十五年的惩罚,那十五年过去的现在,他自然也能让一切回归正轨。
……
戴森自几年前被小了自己十多岁的江应天吐哺握发的请来公司时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可让他奇怪的是,他的深城府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而与之更为矛盾的,是他这个人,待人又是极为真诚。
戴森从事律师行业二十多年,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人见过的不计其数。
可江应天这一挂的,确实只他一个。
就如此时,他一个偌大跨国集团老总,虽说这公司是他们自己家的,但社会地位委实是敲山震虎型的。
却仍甘愿如此放低姿态来请求他。
“我知道江总热心,江氏更是明里暗里在国内做了不少散财的好事,可真没想到江总会热心到如此地步,连这种跟我们八杆子都打不着的社会事件都想帮一手。”戴森看出来他的认真,只是缓解气氛似的随口道。
哪知江应天闻言却坦诚道,“我热心有限,这件事若不是跟我有关,我恐怕也不会如此费心。”
戴森本来在翻看手里资料,闻言诧异抬头看向他。
“这件案子里的两个受害人,那个当时被绑架的五岁的小女孩。”没等戴森开口问,江应天便瞧着他认真道,“现如今是我太太。”
戴森:“……”
他反应了会儿,才消化掉这一消息。回神过来的第一反应,却是茫然,“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亏我还把你偷偷当成我的忘年交。
“整个公司除了沈珏,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江应天笑笑,“这件事目前还没对外公开,连我父母都不知道,所以也希望你能给我保密。”
“董事长他们都不知道?”戴森惊了,“四舍五入你这要是在古代,算是拐着人家小姑娘私奔吧?”
可不就是小姑娘么?算算年纪,当时五岁的小女孩,到如今也就才二十岁。
戴森看着江应天摇头唏嘘,“果然果然。”
江应天没理解:“嗯?”
“大家想的都没错,你们有钱有势的资本家果然都喜欢找年纪小的小姑娘,”戴森啧啧,“原本我以为只有那些脑满肥肠的资本家是这样,原来像你这种才貌双全的也是。”
江应天:“……”
他无奈话题怎么就扯到这里了,只好重新再拽回来,郑重问,“所以你几天时间可以帮我联系好人?”
戴森闻言,脸上不再有玩闹神色,“你也不可能不清楚,行业顶级律师并非是你有钱就一定可以请到的,他们手里的案子有些甚至是几年前都预约好的。”
这些人的时间可都是按秒来计算的,如此短的时间,他确实没太大把握。
“只要他们肯来,在这件事圆满结束前,期间他们所有的费用损失我按十倍赔偿。”江应天不假思索,平静道,“包括他们诉讼人的所有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