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爹和娘一起来玉山接她,梦见他们一家终于团圆;
梦见自己在爹娘的庇护下快快乐乐的长大;
梦见她们一家来到清水镇,老木在做饭,麻子正劈着柴,串子又在偷懒......
梦见他们一个个的离开,只有九头妖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
小夭感觉到自己身体滚烫,而心似乎是冰凉的,眼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有一双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很凉,也很轻。
“又做噩梦了?”
小夭含糊的应了一声,那双手嗖的从额头离开了。
耳畔似有着人声,似有人在低语。
“阿玖姑娘受了凉,寒气攻心......”
小夭听不清,也不想听,抱着被子缩在榻角,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小夭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看到一潭清澈的湖水,才恍惚认出,原来这里是漪清园啊。
“小夭。”
身后传来娘的声音,小夭转过身去,看见一身青衣的娘,手里端着一盘小玉瓜,正冲着她笑:“快上来,不然娘可就吃完了.....”
刚要朝娘跑过去,可小夭忍不住眨了眨眼,娘突然就不见了。
小夭茫然的站在水池边,不知道娘去了哪里,只好往她刚消失的方向追去:“娘......”
小夭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不断的喘着气,而后慢慢意识到,自己早就不在五神山了,自己此刻应该是在清水镇。
原来,是梦啊......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发,小夭以为是云奴,可转头看过去时,却愣住了。
“相柳?”
相柳正温和的看着她,眼神中尽是不忍和怜惜。
“相柳、相柳。”小夭的眼泪霎时掉了下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的梦:“我做噩梦了,梦见我娘了。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们.....”
相柳不说话,看了她两眼,突然松开手,向屋子外走去。
小夭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相柳、相柳,等等我.....”
一阵剧痛从胸口漫开,小夭痛得浑身发抖,才恍觉自己还睡在小木屋的榻上。
原来,仍旧是梦啊......
“好痛啊,娘.....”
小夭死命的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叫出声来。
恍惚间,似听见有人问她哪里痛。
“哪里痛......我不知道啊......”
“娘,你知道吗......”
突然,小夭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暖意从手心缓缓的传了过来,她把头挨了过去,眼泪密密的砸在了那只手上。
“小夭,不要怕,那只是梦......”
小夭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身上是热的,甚至有点烫,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暖意。小夭不自觉的用手箍得更紧了些,脸也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颗心和她的心一起炽热的跳动着。
“相柳,是你吗,是不是梦......”
一声轻轻的叹息如风在小夭头顶掠过:“小夭,是我.....”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小夭眼眶一阵酸涩,心里涌出的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难过:“相柳......”
小夭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有那么多,把他的衣裳都浸湿了。
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哭的。
医师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在门口微微一顿,轻轻的放在案几上,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先喝药吧.....”相柳在小夭耳边低声的说着。
“我不.....”
“听话。”
相柳拿了木勺,一口一口的喂小夭喝完了药,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然后慢慢扶着她躺下。
相柳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小夭望着他,伸手去探他的手,她想拉住他,最后却只是勾住了他的小指。
小夭轻轻的晃了晃,相柳没有动,静静的看着她。
“相柳,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不想你过得那么累......那么苦......”
小夭小声的说着,喃喃如梦呓却又带着轻微的鼻音。
相柳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抚过小夭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黑而深的眼眸里隐隐有着水光。
昏黄而又闪烁的烛光下,他们没有再说话,相柳坐到榻边,静静的握着小夭的手。
山风刺骨,可只要我们不松手,又有何惧?人生漫长,求的不过是心中的一点暖意罢了。
小夭望着相柳,不肯睡,可药性似乎上了头,倦极了,握着他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度,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夭隐约听见几声鸟鸣,窗外也透进来几丝光线,天要亮了吧。
屋外有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门轻轻的开了,有人进来得小心翼翼,小夭微弯了嘴角。
他走到了榻边,伸出手,轻轻的覆在小夭的额头上。
掌心温热,小夭睁开眼,正对上相柳看向她的目光,由不得心头一软,心中更像是突然就溢满了一层甜浆。
“热已经退下去了,比昨日好了很多。”小夭轻声说道。
相柳收回的手被小夭轻轻的握住。
小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个人啊,在旁人眼中,是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九命相柳,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偶尔卸下那层铠甲.....
可有时候,他又心狠得令人恨不能去咬上一口.....
小夭知道,自己的不甘是上一世从未尽全力去争取过......
可为了一个人而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在九命相柳这里是行不通的......
“相柳,我不会逼你在我和辰荣军之间做出选择,虽然我知道,你不会选我。我也不会再掺和辰荣军的任何事情,我们就像从前在清水镇,过最简单的日子,好不好?”
相柳沉默着。
小夭猜得不错,她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做不到舍弃义父和袍泽,可这不代表她就不重要。
只是身为辰荣的军师,他有着自己的责任要承担。
她越宽容,而他心里......
小夭浅浅的笑着,拉紧了相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