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淑云在院子里浆洗李伯晟脱下来的衣裳,戚蓉则在灶屋里做饭。
家里地窖囤了很多萝卜和白菜,以及堆积在一处的红薯。
正好鸡肉还有剩的,戚蓉用鸡肉炒了些白菜,再加上一勺鸡汤,煮出来的白菜香气扑鼻。
屋顶炊烟袅袅升起,贤惠的妻子在院中洗衣,两个孩子蹲在角落里玩游戏。
安宁祥和,让人心情平静。
李伯晟在院中久久伫立,心中郁气烟消云散。
这一刻他觉得,人终归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伯晟娘在家吗?”
有人在院门外高声呼喊。
戚蓉从灶屋里出来,打开门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中年妇人。
妇人头戴一朵大红花,她一张满月脸涂脂抹粉,带着极具感染力的笑。
她见到戚蓉,立刻热络地牵上了戚蓉的手。
妇人一边上下打量戚蓉,一边夸赞。
“大妹子生的好,有福相,不光自己能干,家里的孩子也都争气。
你看你们院子多气派,十里八乡都少见,那两个是您孙女吧,长得多俊,将来必定都是大美人。
哎呦,伯晟在家呢,伯晟这些年真是越长越俊了,淑云洗衣服呢,几年没见淑云还是这么好看,跟没生过孩子的大姑娘似的。
他们成亲的时候我就说伯晟跟淑云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她口齿伶俐,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直冒。
她短短一会儿功夫把家里所有人都夸了一遍,就连李家牛棚里的黄牛,院里种的菜都要夸一夸。
关键她落落大方,一句接着一句,再加上颇具感染力的笑容,她分明是客套,但却让你觉得舒坦,觉得她说的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
戚蓉都愣了。
这人看起来跟原主很熟,但戚蓉脑子里实在没印象。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那个妇人见戚蓉呆愣住了,这才笑着自我介绍,“大妹子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姓金,叫金桂,专门给人说媒的,论起来咱们两家还有亲戚呢。
你家老太爷跟我家老太爷是表亲,咱俩是妯娌呢。”
八杆子才能打着的关系,被她一说,其他人都觉得确实是亲近关系。
戚蓉差点捂脸,这就是社牛吗,太厉害了,她甘拜下风。
如果给人说媒得跟金媒婆一个水平的话,戚蓉这辈子都做不了媒人。
戚蓉觉得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于是拉着她进了屋,给她泡了茶喝。
李伯晟爱喝茶,家里常年备着茶叶,拿出来招待客人也有面子。
到了这时候,金媒婆才转进主题。
“我今儿来是为了咱们家的老三风泽,老三翻过年就二十了吧,可该议亲了,要不然适龄的小姑娘都被人挑走了。
我现在手里正好有好媒茬儿,县里张员外家的老幺,她家家境不错,小姑娘也生得貌美,还读过几年书,她对咱家风泽很满意。
聘礼这些都好说,张家小姐说了不给也没关系,他们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咱们不反对,明天就能交换生辰八字,把婚事定下。”
戚蓉都被说懵了。
在原主记忆中,村里基本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进他们家,毕竟她这个土匪娘的名声实在不好,谁愿意让女儿进虎狼窝里受委屈。
李伯晟求娶跟随父兄行商而来的邓淑云,也有这方面原因。
李家名声不好,不能被打听,距离近的人家托亲戚邻居稍微问一下立刻就知道了。
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李家的孩子,长得英俊也不行。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成婚嫁人是为了过日子,可不只图那张脸。
谁家小姑娘想要个当过土匪的婆婆啊,而且李风泽在李家村这边已经是个有名的大龄光棍了。
村里大多数人家成亲都早,小姑娘十二三岁都成亲了,远远超龄的李风泽的亲事一直拖着不是个办法。
戚蓉有些不解地问:“张家小姐为何突然相中了我家风泽?风泽他寡言少语,应当与张家小姐不认识吧。”
金媒婆哎呦一声,激动介绍道:“张家小姐先前见过风泽,对他一见倾心,她拉着张员外去看,张员外也对风泽很满意,这才托了我来,让风泽和张家小姐见上一面。”
张家小姐见到李风泽之后惊为天人。
李风泽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他身长八尺,器宇轩昂,正气凛然。
武朝以武立国,太祖刚毅剽悍,善用关公长刀,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武。
可惜太祖杀孽太重,子嗣缘浅,生的几个孩子全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了,最后没办法只能传位给年幼纯善的侄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宗。
太宗效母,自幼体弱,喜爱诗词歌赋,最厌恶舞刀弄枪。
年长些的皇室宗亲以及老将们,都希望太宗能学习太祖,做个顶天立地的雄壮汉子。
他们用尽浑身解数,教导太宗习武,把太宗折腾地大病一场,后边他们遭到大臣们的弹劾,才就此作罢。
太宗不爱舞刀弄枪,却在文学上天赋斐然,得到众多文臣的一致称赞。
太宗曾写过许多文章,被刻成碑文留在各地,到了如今,仍有书生学子们不远千里去拓碑,以太宗的字作为字帖学习。
基因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自太宗起,武朝的传承便彻底歪了。
如今的圣上更是有名的老好人。
在这种情况下,文弱美男之风盛行,因而许多男子以簪花敷粉为美,李风泽的阳刚之美则受众不广。
但越小众的喜好越不容易改变。
张家小姐和张员外见了李风泽一面,稍微打听之后,就上赶着让人来探口风,可见他们对李风泽的确满意。
戚蓉有些头大。
她自己还没经历过相亲呢,一点经验都没有,现在却被赶鸭子上架,要给儿子张罗相亲了。
戚蓉看向李伯晟,李伯晟有经验些,比她靠谱。
李伯晟在皱眉沉思,他问道:“张员外可是十里巷的那位?”
金媒婆一听李伯晟认识张员外,立马喜上眉梢,“对对对,就是十里巷的张员外,张员外乐善好施,是个有名的好人,这门亲事若是成了,风泽定不会吃亏的。”
李伯晟有些心动。
他在县城待得久,对张员外的家事早有耳闻。
张氏一族人丁兴旺,亲眷众多,张家家学渊博,族中有人中过举,祖上甚至出过多位进士,一时风光无两。
而且张家还有个在外做将军的大人物,这种门楣就算和知县家联姻都不稀奇。
张员外是秀才,往日同窗也都混得不错,和冯知县也是旧相识。
这样好的家庭,不将女儿嫁给举人老爷,居然看上了李风泽。
李伯晟当即开口道:“我觉得这门亲事很合适,安排个时间让风泽和张小姐见见面吧。”
戚蓉想了想,李风泽在这个时代确实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如今有姑娘喜欢他,让两个人见见面也是件好事。
大丫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小小年纪的她四肢没有那么灵活,她笨拙地一脚将毽子踢到了大门口。
大丫和二丫一起去追毽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三叔,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