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邓淑云瞧了李伯晟一眼,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屋。
邓淑云的眼睛热热的,一串泪珠无声落下。
二丫眨巴着大眼睛抬头问她娘:“娘,你哭了吗?”
邓淑云摇头,擦了擦眼泪,假装没事道:“没有,娘没哭。”
二丫天真地戳破道:“娘骗人,娘哭了。”
大丫踮着脚尖,用袖子擦邓淑云的眼泪,“娘不哭,大丫会保护娘,不让爹打你。”
邓淑云听了好笑,她只是有些窝心罢了。
婆母素来只管那十几亩地,其他的一概不管不问,没想到今日居然直接不给李伯晟饭吃。
想起李伯晟吃瘪的样子,邓淑云既觉得有些好笑,又为自己感到委屈。
这才落下泪来。
大丫见邓淑云哭了,还以为娘是怕爹爹打人。
一只小手在邓淑云脸上乱擦,那双大大的黑眼睛童真无邪。
邓淑云突然间无比心酸,俯下身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娘家人肯定不知道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
即便爹爹和大哥知道了她的处境,他们除了平添苦恼之外,又能如何呢。
放在以前,女子即便被打死也不能和离,只有被休弃,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且,两个孩子是李家的血脉,无法带走。
倘若大丫和二丫都是男孩,邓淑云没有了顾虑,早就会提出与李伯晟和离。
可,大丫和二丫是女孩。
倘若邓淑云真与李伯晟和离,两个年幼的孩子没有母亲照料,父亲又厌恶她们,两个小小的孩子该如何活下去呢。
李伯晟不顾血脉亲情,两位小叔都是明哲保身的人,万不会热情主动地帮忙养孩子。
唯一剩下个婆母,但婆母一个人种了十几亩地,每日从田里回家,都疲惫不堪,很少照看大丫二丫两个孩子。
邓淑云只觉得天地无情,她幼年丧母,如今又所托非人。
邓淑云回了屋。
戚蓉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打了个饱嗝,“哎呀,我今天做的饭可真好吃啊,某人没口福喽。”
戚蓉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回屋睡觉去了。
李伯晟站在院外,偷偷舔了舔嘴唇。
好饿。
他只是想跟家里人说说自己的烦恼而已,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听的,甚至还不让他吃饭。
厨房灶膛里的火还有余温,锅里的肉还冒着热气。
灶屋里的味道太香了,他也很想吃。
他的钱全被戚蓉拿走了,回家的时候没钱坐车,一路走回来的。
他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从未徒步走这么远过。
他刚走没多远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不该给拿出去那么多银钱,如果藏起来一些,也不会被戚蓉全拿走。
从县城到村里太远了,他走了没几步就不想走了,可他没钱坐车。
李伯晟咬着牙坚持,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家里。
他在村头碰见李风泽的时候,连招呼都没跟他打,不是不想理他,而是太累了不想说话。
哪知道还没到家,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非常得香。
比酒楼里的还要好闻。
李伯晟顿时心里升起一股郁气。
这股郁气在确定自家煮了肉吃以后,达到了顶峰。
他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一路从县城走回了家。他的鞋子都磨破了,脚指头从前面顶出来,别提有多窘迫。
结果家里人居然背着他吃肉。
他无法忍耐,当场爆发。
但闹了这一场之后,李伯晟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在心里不断开导自己。
第一,他不知道这些肉不是买的,他还以为是家里人大手大脚花钱。
第二,他以为母亲花钱没分寸,想吃肉就一下子买了那么多,吃不完白白浪费。
他不知实情,所以才会发脾气。
不知者无罪,他没错。
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咕噜噜……
李伯晟饿了,又累又饿。
他想回屋给邓淑云说几句软话,让她想办法帮自己弄点吃的,但他推了一下房门,发现根本推不开。
门已经落了栓。
李伯晟无奈拍门,“淑云,你开门。”
邓淑云正在屋里给孩子做衣服,明明听见了,却只假装没听见。
屋里灯还亮着,李伯晟知道邓淑云还没睡,于是声音越来越柔和。
“淑云,你就把门打开吧,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跟你道歉。”
邓淑云不理他,结果他一直在门口不走。
邓淑云无奈开口道:“你做事从来没有错的时候,我可不敢接受你的道歉。”
李伯晟还想再争取一下,“我当年卖你的陪嫁,也是被逼无奈,清清是个好姑娘,她自幼被爹娘抛弃,卖到了那种腌臜地方。
老鸨想将她卖给一个富商做妾,但那富商有花柳病,清清走投无路,只能求我帮忙。”
里边的邓淑云听了冷笑,“一个青楼妓子走投无路找你帮忙,所以你就变卖妻子的家产给她赎身是吗?”
变卖妻子家产几个字,将李伯晟臊得满脸通红。
他以前很不耻那些依靠女子过活的男子,结果自己居然卖了妻子的陪嫁,给别人赎身。
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李伯晟的好友吕耕岩说,何清清给李伯晟下了蛊。
下蛊这种东西,李伯晟当然不信,但他后来的的确确后悔了。
只是他已经花大价钱将人赎出来,总不能把何清清轻易放走吧。
否则那不是纯纯大冤种。
再说了,李伯晟对何清清还是很喜欢的,毕竟何清清的容貌才情比许多大家闺秀都强。
李伯晟被勾得既想要安稳的家宅,又舍不得何清清,因而想享齐人之福。
可惜,戚蓉不同意他纳妾。
“淑云,钱花出去,以后还能挣回来的,我现在不是开始挣钱了吗,虽说不稳定,但收入却比许多人都高了。
那些卖掉的东西,等我稳定下来,就给你重新买回来,你看行不行?”
李伯晟还想再争取一下,哪知道邓淑云根本不信。
“那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李伯晟又哄了一阵子,发现根本哄不好,没奈何,自己灰溜溜地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