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蓉开口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吃饭啊。”
她一句话更是将几人吓得一哆嗦。
李风泽率先拿起了筷子,反正他吃过饭立马就走,大哥找茬儿也找不到他。
见戚蓉和李风泽都开始吃饭,邓淑云和两个孩子也动起了筷子。
桌上只有碗筷清脆的碰撞声,没一个人敢说话。
李伯晟是家里最晚起床的,当他推开门看见家人正在吃饭时,一瞬间火冒三丈。
“你们吃饭居然不喊我?”
李伯晟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李秀才死后,李伯晟成了李家的家主,一大家子吃饭居然不等他!
他们明摆着没把他放在眼里。
简直岂有此理!
邓淑云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李伯晟骂得狗血淋头。
气氛一时间跌入冰点。
戚蓉率先打破沉默道:“天冷了,饭菜凉得太快。”
李伯晟立马反驳道:“饭菜凉了让淑云热一热就是了,我还没上桌,你们怎么能先吃?”
戚蓉手中的筷子根本不停,边吃边道:“我们如何不能先吃?”
李伯晟清秀俊朗的脸上有几分怨毒,“父亲死得早,我是家中长子,也是家主,哪怕是外人也会给我几分薄面,怎的在家里得吃你们吃过的剩菜?”
戚蓉嗤笑一声,“什么叫吃我们吃过的剩菜?淑云起床时你难道不知道?
连大丫二丫都起床了,就你一个人迟迟不肯起,催你几遍仍不见你的影子,难道是我们喊你的次数不够多?”
李伯晟怕冷,每日都起得很晚。
他们往常都是做好饭等着他,他什么时候起了,什么时候开始吃。
李伯晟动筷子之前,其他人不能先吃。
否则就是为挑衅李伯晟,会被他责骂。
李伯晟本就心头有火,再被质问一番,心里的火气就更盛了。
他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我约了同窗组诗会,这几日突降大雪,到时肯定要写上几首咏雪的诗,我不提前准备,到时候出丑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李伯晟娶妻后未再参加科举考试,如今只是个童生,但他天资不错,在当地倒有几分诗名。
书生们聚会总会将他邀上,当年如果不是他写的诗惊艳了邓家人,家境富庶的邓家也不会将邓淑云嫁给他。
邓淑云出身商贾,又是家中幼女,不识几个字,对读书人始终心存敬重。
她一听李伯晟是为了作诗忧心,立马放下碗筷起身道:“我给相公留了饭菜,我这就去端来。”
李伯晟冷哼了一声,臭着脸坐在了椅子上。
戚蓉可不惯着他,开口问道:“你是作诗还是看话本子?”
“当然是看诗集。”李伯晟答得理所应当。
他昂着头扫视饭桌前的众人,目光带着几分轻蔑。
戚蓉见状嗤笑一声,扒了一口饭,边吃边阴阳道:“如今的诗集真划算,诗集里还配美人图。”
“咳咳……”
李风泽吃饭呛着了。
大丫和二丫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奶奶什么意思。
李伯晟的脸腾得红了,怒瞪着戚蓉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他看的并不是诗集,是风月集。
李伯晟有几分才气,他参加诗会根本不用准备,现场作诗照样不落于人下。
所谓的为了写诗而晚起床全是骗人的,是借口。
偏偏家里几个人都不识几个字,家里另一个读书的老四李钰衡住在书院里,只有休沐才会回家一趟。
所以李伯晟看闲书假装在看正经书,一直都没有人拆穿他。
他为此自鸣得意,不但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错,还认为家里人都很蠢,只有他这个读书人最聪明。
此时,戚蓉点出风月集里的插图,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
邓淑云端着一碗米粥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门。
她一直盼望着李伯晟能继续科举。
她认为以他的才学最起码能中个秀才,根本不知道李伯晟平日里看的都是些没用的闲书。
他再聪颖又如何,科举之路岂是那么容易的。
整个武国多少书生,秀才才多少个?
举人和进士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李伯晟不思进取,此生恐怕都只能是个小小的童生。
邓淑云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李伯晟注意到了邓淑云的表情,他脸色变了变,躲闪的眼睛里有几分心虚。
只是自大如他又怎么会承认自己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呢。
李伯晟很快又换回了先前那副模样,呵斥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我都快饿死了。”
邓淑云挨了骂,不敢耽搁,将热腾腾的红薯和白菜放在桌上。
李伯晟一看见白菜和红薯立马变了脸色。
“你是存心让我在同窗面前出丑吗?”李伯晟开口非常不客气。
邓淑云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没想让相公出丑……”
李伯晟咧嘴讥笑,“你早就不是千金小姐了,难道不知道红薯吃多了容易出虚恭?
我今日参加诗会,你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屁?”
邓淑云吓了一大跳,手都有些哆嗦,“家里没有面了。”
李伯晟愤愤地拿了一个红薯,一口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哝道:“没面了就去磨面,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一点本事没有。”
戚蓉听得脑仁疼,她将手里的筷子重重放下。
“不愿意吃就别吃,没人求着你吃饭。”
邓淑云唯唯诺诺解释道:“院子里的石碾子冻上了磨不了面,而且粮食涨价了,很贵……”
李伯晟被噎了一下,改口道:“地窖里不是有红薯和白菜萝卜吗,卖掉买细粮不就好了。”
戚蓉被气笑了,“卖掉买细粮不就好了?你可知道那是咱们一大家子整个冬天的口粮,整个地窖的东西只能换两三口袋细粮。”
卖了白菜萝卜换成价格昂贵的细粮,也不知道李伯晟的脑子怎么长的。
怕不是读书读傻了。
李伯晟梗着脖子,憋了半天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邓家陪送的铺子已经卖光了,李伯晟自己又没个正经营生,家里全靠原主种的那十几亩地过活。
他们这一家子小地主,居然也开始为吃不上饭发愁。
李伯晟还想再说。
戚蓉直接将他手里的碗夺了过来,然后将碗里的东西拨给了大丫二丫。
“你不是嫌弃吃多了红薯出虚恭吗,那就别吃了,不吃就不会出。”
李伯晟脸黑了,但他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怂包。
戚蓉态度强硬之后,他反倒不敢说话了。
再加上他的外室何清清若想进门,就必须经过戚蓉同意。
戚蓉已经明确表态不让他纳妾,他此时也害怕将戚蓉得罪得狠了,到时候纳妾的事彻底没戏。
原本何清清是想让他休妻再娶的,但李伯晟坚决反对,而后何清清提出要做平妻,她甚至以性命威胁,李伯晟没奈何,只能回家说这个事儿。
但他自己也知道,平妻是不可能的,因而只说自己要纳妾,来了个阳奉阴违。
但就连纳妾,家里所有人都坚决反对。
搞得李伯晟自己也没了辙。
李风泽若有所思,他一口将手里的红薯吃完,立马站起了身。
李伯晟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好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