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酒巡过后,耿老汉顶着一丝醉意,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苏二郎,你若想拜在我门下,必须先要遵守我们的三条门规。”
村长差点儿被呛死。这梗老汉又想瞎咧咧些什么?
苏云亭喜出望外,放下酒杯,坐直身体,郑色道:“师傅,你莫说是三条门规,就是千万条,只要能传授我真本事,我都能遵守。”
耿老汉的气势发生惊人的变化,他不像是田间悠然散步的农人,而是像一把尘封许久的利剑,杀意凛然。
一时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丁点儿动静。
“第一条,但凡我们,必须遵纪守法,不得作奸犯科,欺辱百姓,以强凌弱。”
苏云亭抱拳:“是,师傅。”
耿老汉声音沉了沉:“第二条,要尊师重道,不可欺师灭祖。”
苏云亭想了想,回答的十分周全:“只要门派不做违法之事,不对我永昌侯府不利,这一点我能做到。”
耿老汉倒也没非让苏云亭在亲人和门派中做选择,而是继续说:“这是最后一条。”
他神色顿了一顿,语气森然:“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此言一出,就连村长都惊骇得目眦欲裂:“耿老汉,莫要胡说!”
说完,村长还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只是警告在场的众人。
“方才,耿老汉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见,可知道了?”
众人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忙不迭地点头。
只有苏云亭意气风发,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看向老汉:“我永昌侯府镇守边关多年,此事我义不容辞。”
耿老汉却不信的:“你不是一心向往江湖?”
苏云亭咧嘴一笑:“先赶走他们,我再去闯我的江湖。”
“好,你要记下你所说的话。我们的门派叫含光派,掌门信物是含光剑。”
“含光剑?承影剑,含光剑,宵练剑,并称为商天子三剑。”苏云亭心中一惊,这门派自上周便开始吧。
果然,耿老汉的目光悠远,声音如同穿越了滚滚时间长河:“我们门派。自商末周初便存在了。期间一度经历了秦王灭六国,大汉驱逐匈奴。几经战乱,我们最后决定把门派定在幽州。”
苏云亭和其他人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幽州,那不正是大周朝割让出去的十六州之一吗?
怪不得,耿老汉对北面的敌人有那么深的恨意。
“那其他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姐们在哪?”苏云亭轻声问。
老汉的眼眶湿润了,他拿起一杯酒,仰头惯入喉中,火辣辣的感觉压下心中的酸涩。
“埋骨幽州。”
苏云亭突然想起《孤城》中,那和云孤城一起镇守边关的八大门派。莫非这是真事儿?
只是没有说出真的门派之名,而是杜撰了几个其他门派。
如果说含光派是八大门派之一,那么云孤城又是谁?
刹那间,苏云亭觉得阿娘的身边埋藏着无数的谜团和迷雾,自己原以为拨开了第一层云雾。没想到,里边是一层又一层,叫人看不真切。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不得不折服后院数十年?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没选择和离?
是什么原因让阿娘突然撕下伪装,露出锋芒?
苏云亭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不够用,的王阿娘总说自己是这永昌侯府最聪明的人,可是自己却连阿娘的一点用意都看不明白。
“师傅,你可认识我阿娘?”
耿老汉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曾经深受永昌侯夫人的大恩,无以为报。”
闻言,苏云亭直抽冷气,串上了!
一切都串上了!这是阿娘故意引自己前来,获得这份机缘啊!
至于阿娘是否还有后招。那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了。
认下一个徒弟,耿老汉心中酸涩又畅快。
一群人再次喝第二轮酒,直到太阳西落,染红了整片山头,苏云亭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尽头,村长哐当一下,照着耿老汉的后背重重拍了一巴掌。
“你作甚这么忽悠苏二郎?还有什么含光剑,含光派,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若不是你我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我也差点被骗了过去。”
耿大娘心疼自家汉子,急忙插到二人中间:“这苏二郎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不编得像样点儿,他哪能信?”
“忽悠就忽悠了,作甚和那幽州扯上关系?那等军国大事是我们能插手的?”
耿大娘昂脖子道:“莫忘了永昌侯夫人的那场书院考核,!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便是提了,又能如何?”
村长气得手指一点一点的:“女生外向,你就护着他吧。”
耿大娘的脸就像六月的天,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小弟,这个是你姐夫,在你的外甥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村长拿这个大姐没办法。又知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事儿,还得跟村里人一起合计合计,别叫这谎被戳穿了。
村长也告辞离开了,耿大娘这才转过身一把揪住耿老汉的耳朵,气囊囊的。
“你个口无遮拦的老货,你可知道你差点闯下多大的祸!你说万一,这苏二郎真去上了战场,想要收复幽州,你到时候如何跟永昌侯夫人交代?”
耿老汉焉哒哒地润抽烟,任由耿大娘把他的耳朵左拧右拧,拧的痛红。
耿大娘见状,长叹了口气,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你外出的那十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回来就蔫巴巴的,若不是你后背上的胎记没有变,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了。”
在耿大娘不满的亲骂声中,耿老汉一个人坐在院中的凳子上,独自看着西边的太阳落下,皎洁的月光升起。周而复始,永恒不变。
记忆深处里的刀光血影,血染大地,也在这一刻,重新浮现在眼前。
那些或视死如归,或满目狰狞的面容,就像一条条的毒蛇,撕咬着自己这颗苍老的心。
耿老汉倒了一壶酒洒在地上,轻声呢喃:“还是有人记着你们的。还把你写们进了画本子里。好多人都在看呢,都说写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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