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石太医检查了许久,曲月寻的双腿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时间太长,曲月寻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他身旁的小厮有些不耐烦出声道:
“要是治不了就直说了吧,不要故弄玄虚,反倒惹我们公子不舒服!”
听了小厮的话,曲月寻有些愠怒,他出声呵斥道:
“千书,怎能在客人面前如此的不规矩?!”
石太医听那小厮的话倒没有动怒的意思,大概是他在宫中也见了不少这种无理取闹之人吧。
他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有些沉静道:“无妨的,原也是我相看的时间有些久了,我本也是想看的仔细一些。”
接着他站起身来,对着曲月寻问道:
“你这膑骨的畸变是经由薛神医整治过了,是吧?”
曲月寻回答道:“是的,十岁时薛神医用截骨术给我整治的……”
他眼眸低垂,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似乎这话题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石太医点点头继续道:
“薛神医用截骨术将你左腿的膑骨给复位了,但是由于你从小就不良于行,双腿双足没有得到锻炼。
所以即使薛神医将你的膑骨给治好了,但是你仍然不能站立,是不是?”
听完石太医的话,曲月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沉默半晌,最后沉闷地回答道:“想来应该是如此。”
石太医沉思半晌道:“虽然说我刚刚针扎、触摸你有些肌肉和骨骼,你没有感触。
但是我刚刚摸你还有足弓脉搏,还有小腿承山穴、委中穴,足中涌泉穴、公孙穴,其实你都还有反应。
想来血液还有所流通,经脉也并未完全退化,若是好生调养锻炼,想来还是有站起来那一日的!”
石太医刚刚说完,曲月寻还没有说什么,他身旁的那个叫千书的小厮,却开口说道:
“医师莫要再说这种话。”
千书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一眼曲月寻,他看着曲月寻只是垂眸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们只日日来说,公子有希望能站起来,但事实上公子已经费了多少努力,做了多长时间的复健,你们又知道吗?
嘴皮子一拍倒是轻巧,我们公子要花费多少的时间,要承受多少的痛苦!
来看的时候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充满希望。
到头来,只剩公子一个人默默忍受!”
曲月寻听到这里,有些忍不住,他出声呵斥道:“够了,千书,不要再说了,你实在太无理了!”
听到曲月寻的训斥,千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的手抓着曲月寻的轮椅扶手,眼神恳切地道:
“我知道,我说这话是无理无矩,我只不过……只不过实在看不过公子受这样的苦楚!
这复健的辛苦,那些双足健全的人怎能知晓?
为了那飘渺如远星的目标,公子日日咬着牙,流着汗泪,功课都落下了一大截,也没有半点好转。
如今还要不停的请医师进来探看,也不过是为了主君主母高兴罢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曲月寻终于彻底生气,他冷冷地指挥道:
“你现在给我闭嘴,跪到外面去,不许再说一句话!”
千书听到曲月寻的惩罚,脸色也没有变化,他恭敬地朝地上磕了两个头,就跪到了门外,接着开始扇自己巴掌。
一边扇还一边小声的低喃。
“我不好,我该罚!”
“我不好,我该罚!”
“我不好,我该罚!”
当千书扇到第三个巴掌的时候,曲月寻终究是忍不住从小跟着自己的书童受罚,他叹了一口气道,“停,别打了。”
曲月寻叫千书停止掌掴自己,但是千书却掌掴得更重了。
“公子,对不起!是我无理无矩,目无法度,的确是该打!”
曲月寻听着那重重的掌掴声皱起了眉头。
等到他终于忍不住,想说他已经不责怪千书时,苏无双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你的确是该打,不过却不是跪在门口打给我们看,应该去那管家人或掌刑人的地方掌嘴!”
苏无双实在忍不住,这小子看似将自己掌掴,但却是变相的为自己开脱。
这样的伎俩,她在后宅见的多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对主仆身上见到。
千书听得此言微微一愣,接着喏喏地道:“的确,的确是的,您说的有理。”
接着他站起身,拜服众人之后便去领罚了。
曲月寻看着千书退走,有些歉疚的对苏无双说道:
“苏夫人,真是抱歉,我的书童规矩懒散,让你们见笑了。”
苏无双摇摇头道:“还希望公子不要怪我逾矩才好。”
曲月寻自然说没有这回事。
接着石太医便继续跟曲月寻说康复注意,饮食起居方面的事宜。
而曼曼看到千书退走后,便揉了揉眼睛,接着发出软糯的心声。
【哎呀呀,原来害曲公子一直站不起来的罪魁祸首是他这个书童的一张嘴呀。】
苏无双听得曼曼的心声,心思微动。
她以为这个书童只是倔强无理,但她没想到这曲公子最终的原因居然就是这个书童!
这书童用什么法子让这曲公子再也站不起来?
难不成是他刚刚说的话里有什么玄机?
苏无双的目光又转向那曲月寻。
曲月寻姿容清俊,性情宽厚温和,看他处理千书的态度,也不像是那种任人拿捏之人啊!
苏无双心中实在疑惑,她便趁着石太医去向建安侯夫妇禀告病情的时候,与曲月寻搭上了话。
“也不知公子那书童是从何处来的,看起来颇是有些血性呢!”
曲月寻取下一本书,抚平了上面的折痕,他轻轻微笑着道:
“千书是自小跟着我的书童,性情颇有些倔强,但是心还是好的。”
苏无双听得此话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哪里有些奇怪……
难不成……
苏无双立刻开口问道:
“曲公子,你觉得你的腿还能再站的起来吗?”
此话一问出,曲月寻便垂下了眸子,眸子下的眼神黯淡无光,他手指轻轻蜷缩,呼吸也变得轻缓。
曲月寻低着头,他身上石青色的袍子,也似乎灰败了些许,整个人都变得毫无生机。
半晌无语。
似乎是沉默的过久了,曲月寻自觉对人有些不礼貌。
他于是开口道:“夫人,再喝些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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