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抱着襁褓里的皇女走了出去,所有人都噌地站了起来。邢夫人走向袁太妃,口里说着:“陛下让臣把皇女抱过来给太妃看一看。”(朱媺娖这里无论男女俱自称臣)
“皇帝如何了?”比起孩子袁太妃更在意朱媺娖的身体,其他人也是如此。
“陛下无碍,只是力竭睡了过去。”邢夫人含笑安慰担忧的袁太妃。
“好好好,皇帝无事就好。”袁太妃长出了一口气,其他人亦是如此,这个时候他们才有空闲关注刚刚出生的皇女。
他们早就听见产房内传出来的那句“陛下,是个皇女。”那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在了晋阳郡王李定国的身上,想要看他什么反应,是不是有些失望。而李定国面上却只有纯粹的高兴之色,没有半点儿不是男孩的失望。
也不枉刘玄初在很早就嘱咐过李定国皇嗣男女之事。“我自然希望是个皇子。”李定国面对刘玄初的询问,如此道。
“是皇子固然好,若是皇女郡王更是要高兴。”刘玄初摇摇头,知道李定国还没看明白:“只怕天下人盼望这一胎是个皇女胜过是个皇子。”
“陛下以先帝皇女之身嗣位,以后未必没有皇女继位的可能,陛下的生父是肃庙,可皇嗣的生父却非如此,而且您到底是景侯(张献忠)义子。所以郡王,是皇子固然高兴,可若是个皇女郡王应该表现得更开心。”
正是刘玄初的交代才让李定国面上没有露出破绽来,只有十足的欢欣。
“好,让我看看。”袁太妃凑过去打量邢夫人怀里的大红皮耗子,皇女已经哭够了,正蜷在襁褓里昏睡。
“宁德你来看看,皇女真壮实啊。”袁太妃仔仔细细地看着大红皮耗子,还让宁德大长公主一起来看。
“是啊,皇女长得真像陛下。”宁德大长公主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朱媺娖是没从这个大红皮耗子身上看出哪里像自己。
“抱下去给乳娘吧。”袁太妃又看了一阵,正当她打算交给乳母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晋阳郡王你也看看吧。”她让李定国也来看一看,毕竟在这方面他也是有点儿微末功劳的。
李定国心中早就想要去瞧一瞧,但碍于自己不是皇室、没有他插话的机会,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地期待着。所以当听到袁太妃如此说道时,他立刻毫不犹豫凑近过去仔细端详起来。
大红皮耗子还是安静地缩在襁褓里,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自己亲爹打量着。
虽然现在大红皮耗子还是皱皱巴巴,可在李定国眼里天底下没有比这还好看的姑娘了,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仿佛要将大红皮耗子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晋阳郡王,还是先让乳娘抱下去喂奶吧。”宁德大长公主看李定国这么激动,不由劝道。
“是是是,先让乳娘去喂奶吧。”李定国终于恋恋不舍地让乳娘把孩子抱走,可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襁褓里不想分开。
“好了,诸位先生也等候多时了,接下来就按照皇帝之前的吩咐轮流值守吧。”袁太妃让诸位大臣按照朱媺娖制定的名单该离开的离开,各自的留守不是等到朱媺娖生完孩子就结束了,而是要足足守完一个月,直到大红皮耗子满月,朱媺娖出月子为止。
诸位大臣也各自应是,二三成群地离开,无论朱媺娖有没有空看,这个恭贺陛下喜得皇女的奏章也还是要写的。
袁太妃也等累了,吩咐侍女守好皇帝也去隔壁屋打盹去了。
朱媺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二十二日的下午,她从晚上一直睡到下午,只感觉自己腹中空空。
“陛下您醒了。”侍女连忙扶起朱媺娖,给她喂了一碗蜂蜜水。
“孩子怎么样了?”朱媺娖喝完就问。
“皇女在隔壁屋让乳娘喂着呢。”侍女答道。
“那就好。”朱媺娖点点头,又喝光了一碗蜂蜜水,再一次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等她彻底苏醒过来是三月二十三日的上午,朱媺娖摸着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一口气吃完了新做的糖煎坚果棒,有了糖分的补充,她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袁太妃听说朱媺娖醒了也过来看望她:“当真是母女连心,皇女也醒了,要不要抱过来给你看看?”
朱媺娖摸了摸自己涨奶的胸口,眉头一皱:“行,抱过来我看看吧。”
这个时候的大红皮耗子已经褪去刚出生时的红皱,不再是红皮耗子,而是一个颇为白嫩圆润的婴孩,据乳母说颇为能吃。
朱媺娖没敢亲手抱她,小孩子还是太过娇嫩,她让侍女给自己撸起胸前的衣物,她想自己喂一回奶,科学上说初乳比较有营养。
虽然袁太妃不太赞同,可朱媺娖一直说自己胸口涨奶涨的痛,她也不得不同意朱媺娖亲自喂养这个孩子。
看着孩子在自己胸口一拱一拱地寻找口粮,朱媺娖的心都要化了。看起来孩子更喜欢自己的乳汁,可能是朱媺娖的营养搭配确实比乳母好,再加上她又年轻爱运动。看孩子在自己怀里吃得开心,吃完又打个嗝儿,她只觉自己人生的空洞被填满了。
“真乖。”她心满意足地抚摸着孩子白嫩的脸庞,听着袁太妃跟她汇报:“晋阳郡王一直在宫里等着,皇帝要不要见一面。”
“嗯?”听见李定国的消息,她停下正在逗孩子玩的动作:“他怎么还在?”
“这几日晋阳郡王一直在外面等着。”
听到这句话朱媺娖隐隐有些不耐,在生孩子最痛的时候她就想把李定国拎出来好好捶一顿(虽然肯定捶不过),现在又听见他没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事更是不悦。
这几个月朱媺娖是不怎么干活了,可不代表群臣可以不干活。哪怕那几位留守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办公,袁太妃也照常替朱媺娖用印,所以听见李定国疑似不干活她就不高兴。
“先不见了吧。”看着每日都要用酒精和热水擦拭的月子房,她决定给李定国找件事做:“皇女的大名肯定是要礼部来起,但小名可以自行商议。历来咱家女孩起名也都是统一辈分再从女,我打算给她这一辈小名第一个字统一为玉字,君子比德如玉。”
“你出去和晋阳郡王说一声,再让他从带女的字里挑几个出来,作为皇女的小名,等过完满月告诉我。”不知为何朱媺娖莫名感觉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只是她已经决定给自己的大女儿取什么名字,这个小名才是大名附带的产物,也懒得去细思。
“那老身先去告诉晋阳郡王了。”袁太妃回应道。
“嗯。”朱媺娖再一次低下头去逗自己的女儿。
这个孩子的到来,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宫里宫外也都为这个孩子忙碌起来,该上贺的上贺,该琢磨名字的琢磨名字。虽然朱媺娖还不能出面,只能闷闷地在这里坐月子,可其他一应的礼仪都还是有的,如洗三、满月等也都是要办的。
这些礼仪也都是袁太妃一应主持,甚至满月的时候还按照朱媺娖的吩咐以庆贺皇女满月为由大赦天下。而生产过的邢夫人则负责照顾朱媺娖。
坐月子真难受啊,邢夫人不许她轻易下床,不能见风不能受寒,更不能洗澡!连洗头都不行!
朱媺娖很崩溃,现在她忍不住庆幸孩子生在三月,还是在北京,再等一两个月炎炎夏日她怎么活啊!
每天她都能感觉自己的头皮发痒,发痒也不能水洗,只能干洗,再拿篦子篦。
虽然生完孩子朱媺娖丰腴了不少,肚皮也被孩子撑大了,但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可不认为李定国敢嫌弃自己。而且她决定缓一缓,没什么意外过几年再考虑生下一个孩子,自己正是大好年华,生一个孩子就至少半年不能投身大明朝的建设,浪费时间。
所以这一个月朱媺娖很无聊,无聊到只能玩孩子,她甚至闲得无聊到记录孩子每天喝了多少次奶,有没有流口水,吐没吐泡泡,换了多少次尿布之类。
——这也是大明显宗皇帝一生之中最大的黑历史,比朱元璋的《御制纪非录》还黑。
过完了孩子的满月,朱媺娖就算是结束了自己的月子徒刑,她终于能洗头洗澡了!出于对健康的考虑,她选择了淋浴而不盆浴。叫人把屋子重新消毒,把屋内用热水蒸得暖暖的,水温调到正合适,她坐在板凳上,让侍女一勺子一勺子从头顶浇下来。痛痛快快洗过这一回,才感觉自己满血复活。
唯一感觉不好的就是身材,抬手捏捏比先前大了一号的胸围,再揉揉宽了两三寸的腰围,倒也没生什么妊娠纹。
出了满月第一件事就是把孩子抱过来玩一玩,再就是穿戴整齐笑呵呵地坐在上首见一下内阁和六部,表示咱已经满血复活。让人安排下下回大朝会,表示皇帝身体倍棒,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都给老娘收回去。她还是和南京一样,只是在初一十五早起开大朝会,别的日子都不早起。
“你挑好名字了吗?”送走群臣,朱媺娖扭头看向手法娴熟地抱着孩子哄着玩的李定国,并没有告诉他之前给孩子上玉碟的时候没有把他的名字录进去。
在她心里这是未来的天子,又都是自己生的,分大小就好,没必要分什么嫡庶。所以玉碟上面只有皇一女生于何时何地母亲是谁,没有亲爹是谁。她认为从礼法意义上这孩子就不该有亲爹。
“臣挑好了。”他喜滋滋地借朱媺娖的笔写下六个字来,朱媺娖看着这六个字才明白自己在让李定国选名字的时候那么熟悉却实在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玉嬛”、“玉姜”、“玉嫄”。
靠,从玉从女,这不是《甄嬛传》里的剧情吗?朱媺娖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耳边还听着李定国对这三个名字的介绍:“……嬛(huan)者,琅嬛也,传说中天帝藏书的地方,也指仙境。臣觉得自己才疏学浅,给皇女起这个名字正好。”
朱媺娖脸木了,很明显这三个名字里李定国最喜欢这个玉嬛,可朱媺娖能给孩子起这个小名吗?不能啊。
“我觉得不好。”朱媺娖可不跟李定国一样才疏学浅,她拒绝的理由张口就来:“嬛也念做qiong,古意通茕,有孤独的意思,不好不好。”
朱媺娖转而将视线看向另外两个名字,好吧,这里面能用的就只有“玉姜”,“玉嫄”?芋圆!
说到底名字怎么样不重要,只要后世想要起外号,“镇”这么好的字眼、“永镇太平”都能变成“猪骑朕”,还说别的。
“玉姜、玉嫄,取的可是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的意思吗?”朱媺娖凝视着这两个名字问道。
“嘿嘿,陛下读的书真多,就是这个意思。”李定国不好意思一笑,“我听说姜嫄是帝喾元妃,周族始祖后稷之母,这两个字又带女字,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咱们的女儿也配得上这个名字,所以就选了这两个字。”
“那就选玉姜吧。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而我大明也正好是火德。”朱媺娖轻抚过孩子娇嫩的脸颊,缓声道:“你的小名就叫玉姜好了,至于大名,还是等周岁的时候再取,别让阎王爷盯上了。”
玉姜在自己生父怀里啧啧嘴巴,又拱了拱襁褓睡着了。
“嗯嗯,玉姜也好听。”李定国用力点点头,小声说道,生怕吵醒了自己乖女儿。
看着怀里才刚刚满月的玉姜,朱媺娖开始担忧这个孩子是否能够长大成人,自己的大姐二哥皆早夭,自己的几个堂兄堂姐也一样早夭。虽然也有父母生子时年纪幼小的缘故,可她不敢赌,她这一辈子不会拥有太多的孩子,这个孩子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也是自己继承人,为了她的寿命,朱媺娖默默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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