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不听一听吗?”刘文秀亲眼看着李定国把使者赶出去,李定国原本不想见使者的,但使者说来谈论投降事宜,这种情况确实要见。
没想到这个使者这么说完全是一个幌子,一见到李定国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养寇之事。
李定国被骗,一怒之下就让人把拉出去打死。
没想到使者破釜沉舟一样想要大声喊出昔日宣太后和义渠王之事:“国公难道以为自己和那女皇有私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昔日——”
“还不把他嘴巴堵住,拉下去打死。”李定国怒喝一声,他身边的亲卫被吓得一窜,连忙随便抓了一把沙子堵住来使的嘴巴,慌慌张张的拉下去噼里啪啦一顿,来使很快就瘫软成一滩,被亲卫拿铲子铲起来了。
“没有必要。”李定国捏捏自己的眉间,“猜都能猜出来他想说什么,没必要听,让有心的听进去了,反而会导致军心动荡。”
他幽幽的看向刘文秀,张献忠麾下比较难得的文化人:“三弟,你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刘文秀一个激灵,连忙表忠心:“二哥你知道我的,我哪里有这本事,再加上陛下对我们不薄啊。”
“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李定国摇摇头,想起朱媺娖对他说的他们兄弟相残的故事,由衷感觉到内心的痛苦。没有外界的压力,又被朱媺娖强行分开以后,远则嘉之近则不逊,他们对自己兄弟也有了想念,至少都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额只是担心兴国公那里,毕竟甲申……也是陛下的心结,这次陛下实在冒险,万一、万一,说不定咱们还要回陕西平叛。”
李定国摇摇头:“李过不会叛,但不代表他那里不会出意外。”
听到这里刘文秀的眼亮了,耐心听李定国在那里讲解:“兴国公是没什么想法,不然也不会大肆给昔日殉难忠臣立碑,只是他属下的想法就未必可靠。”
“难道黄袍加身的就只有宋太祖一个吗?郭威、李嗣源俱行此事,郭威尚可与宋太祖类同,唯后唐明宗事复言非不能。”
可怜刘文秀再好读书,也没能够缕清五代十国那错综复杂的帝位交接,本身五代十国史就冷门,对黄袍加身也就知道一个赵匡胤,对什么李嗣源郭威都不熟,如果说柴荣他倒是知道点儿,毕竟“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读书读段子比死磕史料好玩
于是李定国颇为兴奋的给刘文秀介绍李嗣源邺都兵变的始末,欢悦的娓娓道来,仿佛给刘文秀说这些让他非常骄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二哥如今竟然如此有学问。”刘文秀感慨道。
李定国听刘文秀夸奖自己,面色隐隐羞红:“都是陛下念给我听的,陛下总嫌弃我不读书,便在闲暇的时候亲自教我。”
说到朱媺娖的知识水平,李定国面上流露出敬仰之色:“我算什么,陛下才是学贯古今,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都是朱媺娖在现代的学习储备,在古代找点古籍可不容易,但在现代轻轻一点就全都知道了。在现代的二十五年,朱媺娖几乎称得上生命不息学习不止,但凡对复明有用的,她都学过。
五代史自然不如明清史来得有用,可朱媺娖也梳理过整个五代五十多年的大事,以及宋辽之间制度的变化。要知道明其实和宋没有什么递承关系,明承元制,元承金制,追溯追溯明代那些百户千户之类,完全是由金代衍生过来。
金承辽制,辽则象征意义的继承了一部分唐制,没有宋朝那么重文轻武,比如那位你的威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耶律大石,辽国的进士翰林,大石林牙。虽然大石林牙对金军的战绩保持了全败,唯一的战绩是对宋的(乳宋进行时),但不影响他那在西方超高的流量,祭祀王约翰,同样也不影响那在中原超低的流量,西辽?什么玩意?花剌子模都比他名声大一些。
李定国非常爱听朱媺娖给他讲这些小故事,尤其是朱媺娖讲的深入浅出,栩栩如生,让李定国为之沉迷。等朱媺娖实在烦了,把李定国赶出去领军以后,李定国到处搜罗会讲故事的读书人,可是谁都不如他意。
讲故事是能够影响李定国的,这点儿在历史上就有体现。
历史上李定国的幕僚之一金维新就经常给李定国讲《三国演义》,灌输《三国演义》的反曹思维,致使李定国自比关张、姜维,并把孙可望当成曹操而高呼北伐。
朱媺娖还听说左良玉、吴三桂也喜欢看戏,而且是看岳飞的戏,这一消息把朱媺娖给干沉默了。别人看岳飞的戏是精忠报国,这俩看岳飞的戏是不是听忠君没有好下场也未可知。
爱咋咋地吧,还是没事听听《金瓯残》,至少先帮自己把燕云拿下来。
“所以二哥是担心兴国公被小人暗算挟持,不得不如昔日后唐明宗一样,被逼无奈而反?”刘文秀听明白了,忧心忡忡的说。
“现在已经不是五代乱世,不是那武将跋扈的时代,而且如今陕人人心不属顺,只要下面人拎的清,都该知道如果他们想要谋乱第一个要他们脑袋的就是兴国公。”李定国幽幽的说,到底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想着,一旦李过遇到李嗣源这样的情况,就应该拿命来回报朱媺娖对她的厚恩,不然,只要李过活一日,忠贞营乃至整个陕西,甚至包括他和高杰在内的流寇出身的将领,就会尴尬一日。
看似李过等人颇有势头,但实际上只拥有过湖北和陕西两地。而且并不是所有人和昔日的李顺关系多么好,能够眼也不眨的反明复顺。
现在没人敢效仿张献忠降而复叛,至少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为了更多降将的安危和朝廷的信任,谁敢先有动静,那些投降过来的只会更迅猛的干掉他,表示自己的立场。
“兴国公不给咱们添麻烦就是最好了,这次北伐成功,二哥怕是也能捞一个郡王。”刘文秀兴冲冲的说。
李定国没有否认,他自己也认为凭和皇帝的关系,捞个郡王怕是也行。
李定国确实是长见识了,李过那里的局势和他说的也是八九不离十,李过打起了替朝廷收复燕云的旗号,杀了一批批满清的使者表忠心,可依然尽量避免亲自出面。
他老早就跑到山西去了,跟陕西一比,他们在山西的基本盘可谓是薄弱,山西总督姜镶把他儿子姜之升派去了李过那里,也没敢亲自出面,姜大总督也怕李过反了。要知道现在姜总督已经是妥妥的四臣,明臣、顺臣、清臣、明臣,是为臣界的翘楚,短时间内还不想再改换门庭。
要知道昔日李自成在时,姜总督可是狠狠给了大顺一刀子,可以说李自成政权的崩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山西的局势,而山西的局势,最严重的就是这一刀子。如果姜总督为李自成守十个月,天下局势可就不一样了。
李过收到了姜之升,然后继续驻扎在山西,缓缓挪步,他现在比较纠结,明明正常北伐是大举进攻,而满清在燕云的统治可以说就是冢中枯骨,可为了不激起南方那里的甲申综合征,他的北伐可是憋屈无比。
首先不能和他老叔昔日北伐路径重合,这就会出现大麻烦,说到底北伐也就那几个路,他老叔又走的最好的,想要换路是既麻烦又浪费。
第二就是吴三桂那老小子居然跑了跑了跑了……李过心心念念的就是赶紧把吴三桂这老小子弄死,他自己不能动,就一股脑把大部分机动兵力给了高一功让他去追吴三桂,觉得就现在燕云的士气,怎么也出不了问题,唯一担心的就是吴三桂这小子会不会有别的招,真让他投降了也没办法。
和李过想得差不多,现在还凭啥为满清卖命,呼啦啦降了一大片,但吴三桂的核心兵力,被他带走的大明最后家底关宁铁骑,却几乎没有。
通过对降卒的审讯,高一功得到了一个消息,吴三桂打起昔日崇祯皇帝让他勤王的旗号,火并了一些傻货,向东南方向跑了。
这……不吃惊,现在整个燕云除了顺天还有点儿满人,其他也就只剩下实在不行接着做夷丁想法的蒙古人了。多尔衮入关的时候满洲的家底也就五多万人,这些年多也多的是汉军旗,货真价实的满洲太君的数量已经直线下降到四万人都凑不起来,这里面还有一部分幼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多尔衮已经打定主意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然不舍得把真·满洲太君往注定会反水的吴三桂身边放。
别看吴三桂在满清这里没有盼头,可吴三桂在大明那里可是前途大大的有,这些蒙古人对吴三桂可亲切了。
吴三桂知道自己不受忠贞营待见,想要回到大明“温暖”的怀抱就必须想办法立功,再换个人投降。
于是他就帮大明一路收降纳叛,打着“大明平西伯吴”的旗号,往河南方向走,收回来好几个州府。
这也是李定国这里能看到背着荆条的吴三桂的原因,吴三桂,他来找李定国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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