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虎山(黄得功号)你还有什么事吗?”朱媺娖对黄得功由武转文的期待彻底破灭。
“臣……”黄得功居然扭扭捏捏起来,这让朱媺娖非常讶然,到底是什么事让一向直爽没脑子的黄得功这么别扭。
“有话直说,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臣……昔日的马……阁老……”黄得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称呼马士英,他偷偷打量朱媺娖神色,见朱媺娖没有因为“阁老”这个称呼变色,才小心翼翼的说下去:“殿下之前问过马阁老所在,而如今马阁老数次上书,只是殿下一直没有回应,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马阁老……”
朱媺娖一脸困惑,因为不能用,她差不多把马士英这人给忘了个干净。马士英是弘光朝的权臣,他的权力因为挟福王以令群臣的被巩固加强,但也加速了新建立的南明朝廷的覆灭。
1645年,清兵连破南京、杭州,马士英往投唐王,不纳。乃入方国安军中,国安败,又欲投唐王,亦被拒。后马士英被俘,被满清判处死刑。马士英在唐、鲁两政权中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他并没有因此就转投清方,而是尽力以抗清的实际行动改变自己过去的不佳形象。清方档案证明,马士英曾经多次参加渡钱塘江攻余杭、富阳以及会攻杭州之役。1646年六月浙东兵败,马士英逃入四明山削发为僧,被俘就义,实属难能可贵。
思考了一阵,朱媺娖是看到李定国才想起来什么时候问的马士英,还不是引西营入云贵的时候,她想着马士英是贵州人士,如果还活着说不定有用。
她确实看过马士英的上书,但现在形势大好,也不用担心云贵会出什么乱子,所以没把马士英放在心上。
“马瑶草——”朱媺娖点点头,马士英罪不至死,朱媺娖也无意害他性命,虽然他和福王不战拱手让南京有罪,但看在他抗清就义的份上,也没打算怎么样。而且黄得功的面子也要给,黄得功接纳了过街老鼠一般的马士英,是因为弘光朝马士英和黄得功交好。
“行吧,你把他带到大功坊,我有空见一见,贵州的知府空缺不少,他是贵州人,也方便。”
黄得功松了一口气,看朱媺娖没有因为这件事恶了他,他的表情也轻松起来。
“不过这个你也要看看。”朱媺娖抽出左臂袖子里的宋史注解,指着里面“黄袍加身”四个字给他看。
“殿下终于要登基了。”黄得功感慨的说,这都快一年了,他很欣慰,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这些日子朱媺娖一直不上不下吊着这些人,督促他们努力干活,在官位爵位还没尘埃落定之前,他们谁也不敢多做什么,以免损坏在朱媺娖心目中的形象。
“那、那,黄袍我来准备吗?”黄得功一脸渴望的看着朱媺娖,他也不蠢,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事,他也想在里面掺和一笔。
“让你主持这事我还不放心呢,你分得清冕服、皮弁服、武弁(bian)服、衮服的区别吗?”朱媺娖反问道,面对朱媺娖的疑问,黄得功一时语塞,他确实分不清。
“算了算了,一会儿我还要去见张家玉,让他来办比较好。”朱媺娖摇摇头,她还是对张家玉更放心。
“殿下终于要登基了。”张家玉说出和朱媺娖一模一样的话,表情也和黄得功非常相似,朱媺娖默,看来这些日子他们确实着急了,毕竟朱媺娖的法理非常的薛定谔,无论是满清那里搞事还是自己这里出事都影响她的登基和名声。
“你们怎么这么心急。”朱媺娖心想,可她知道他们也都是为自己好。
张家玉表情很坚定:“夜长梦多,殿下。”朱祁钰都能被朱祁镇翻盘,太上皇接着做皇帝,藩王挑战大一统王朝胜利,这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都能发生,马上公主也要做皇帝了,谁不担心再出个什么意外?
“好吧好吧好吧,你去联络人,初八开印,你们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初八吧。”
没想到他们这么着急,朱媺娖也不得不同意他们的举措。
当然,该干的活还要干,作为现任大明举重冠军的朱媺娖,对灯会丧失自己仅有的兴趣后,只能投身永远繁重、永远做不完的工作。
“罪臣叩见殿下!”伴随着这声高呼,何新领着马士英走进屋内,并一同跪倒在桌前行礼参拜。
眼前这位老者已失去了昔日在弘光朝时的意气风发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倦容与无尽的疲惫,仿佛岁月的沧桑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马先生来了。”朱媺娖放下手里的纸张,很客气地说道。马上就要登基了,现在她要考虑各位的封爵。
对此她还在不断斟酌,她不想使用以往大明那一套看起来吝啬之极的公侯伯三等爵位制,而是选择向制度完备后的清朝学习。
清朝异姓功臣爵位有九等,从低到高依次为恩骑尉、云骑尉、骑都尉、轻车都尉、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
不过清朝从轻车都尉这个爵位开始,又划分了一二三等,什么三等伯、一等侯。
朱媺娖把这一二三等给去掉,并对部分爵位承袭次数做限制。她打算将爵位分为世袭罔替与降等承袭两种。
世袭罔替,就是像以前大明那些公侯伯一样,累世富贵,可以说与大明同存亡。
而降等承袭,则是从最低等的恩骑尉到伯爵之前的子爵,恩骑尉只可承袭一次,然后依次往上推。
总体来说,朱媺娖在功爵赏赐上不如清朝,可比之大明朝原来的功爵制度还算得上大方。
“臣有罪,实在当不起殿下先生这一称谓!”马士英听到这话,急忙叩头不止,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来。
“你确实有罪。”朱媺娖的声音不高不低:“应天府乃是大明京师、太祖高皇帝龙兴之地、陵寝所在,你身为内阁首辅,却胆敢轻易言弃此地,难道你心中无愧,对得起太祖高皇帝的在天之灵吗?”
“然而念及你尚知悔改,再加上靖南侯又亲自替你求情作保,我倒也并不想取你性命。如今贵州治下尚有空缺的知府职位,我无意再为难于你,放你归乡去做一个知府,可保得余生安稳太平,也对得起这些年岁你依然筹谋抗清。”
马士英依然跪在地上,并没有因为朱媺娖饶他一命而感恩戴德,反而一脸坚定地说道:“臣愿为殿下马首是瞻,只求留在朝堂!”
朱媺娖不禁一愣,她从未如此认真地审视过眼前的马士英。对于此人在朝堂之上弄权的手段,朱媺娖倒是深信不疑。毕竟,若无这般能耐,他又怎能背负那臭名昭着的“奸臣”之名呢?要知道,想当一个坏蛋也需具备相当的本事才行,否则便只是个蠢货罢了。
“马首是瞻?”朱媺娖扬起秀眉,质问着马士英:“你且说说,你将如何为我马首是瞻?”
马士英咬了咬牙,心中明白此刻已是关键时刻。能否东山再起、重返朝堂,全在此一举。否则,他恐将真的只得回到贵州去当个知府了(在此之前,他压根儿没料到竟还有一个知府在等着自己)。
“殿下事务繁多,所虑者为诸将矛盾,欲所为者则以海贸为先。”
“继续说。”朱媺娖面色不动,这不过是一些陈词滥调,傻子都能看出来忠贞营、西营、南明旧将之间的矛盾,但她不信马士英有解决方法。
“诸将矛盾且看殿下心意,臣自无可说。而海贸,臣数次翻阅殿下所写的《西洋诸国记》和《论西洋航海时代对华夏影响》,从中受益颇深,也曾和数名传教士有所来往,深刻认识到现在如果还延续太祖皇帝时候的海禁政策,绝非好事。殿下有意取消三饷,可这缺失的钱粮该如何补,只能从海贸中来。”
朱媺娖深深打量着马士英:“自隆庆开海后,海禁、呵,还有什么海禁可言,市舶司形同虚设,开洋之船,亦商亦盗,郑芝龙不就是如此做大。我确实有意取消三饷,可这海贸又该如何起税?”
马士英答道:“自当加练水军,以制海盗,殿下收拢了郑家,是一件大好事,如今国姓忠心为国,郑芝龙已经是冢中枯骨,海盗之事数载不需忧虑。而日本德川幕府发布锁国令,虽减少了白银的涌入,可也致使倭寇绝迹,正是发展水军的好时候。殿下同时可以开放港口,如昔日三宝太监下西洋一样,以官代私,方能使国得利!”
“赐座!”朱媺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何新听到这句话,连忙亲自起身拿过一个绣墩。
马士英见状,心中暗自窃喜,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连连摆手道:“殿下如此厚爱,罪臣实在不敢当啊!怎敢劳动大铛亲自动手呢。”说罢,他还故意低下头,表示谦逊之意。
然而,尽管马士英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赌赢了,即将重返朝堂。他不怕死,如果能名留青史,能权倾朝野,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死又何妨?
看着马士英,朱媺娖终于知道养黑手套的快乐,说到底像太祖爷爷那样大杀四方朱媺娖自认做不到,再说,当皇帝干嘛要亲自下场?掉分!整个历史也就出了洪武这么一个奇葩。
而且马士英全家也算是不错了,也算一句全家忠烈。他的长子马銮,是南明的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最高指挥官)。他在历史大舞台上最后一次出现,是掩护弘光帝撤退到芜湖。可以确认,马銮成功完成了这一使命,将弘光帝送到了黄得功兵营。《黔诗纪略后编》补编采录马銮诗二十首,并传证曰:“銮字伯和,贵阳人,大学士士英子。国亡后卖卜金陵以死。马銮曾隐居于姑熟(今安徽当涂县)直至天下安定,清二年(1663年)后应江宁织造曹玺之聘回到金陵,担任曹玺之子曹寅的启蒙塾师。马銮约生于明万历末,卒于康熙十六年以前,以其南都建言和民族气节为士林所重。
马士英的次子马锡,计六奇《明季南略》曰:“(弘光元年三月)十二乙未,自劾师久无功。请荫内官三人,各锦衣千户世袭。阮大铖荐马锡充总兵,仍莅京营。锡即士英长子,以白衣径仕。”作者计六奇将马锡误作“士英长子”。刘廷锡《广阳杂记》记录了其结局:“马锡,士英子也,为禁军提督。大兵渡江,枭首于市。”
马士英的堂妹夫杨龙友坚持抗清,于1646年被杀害,同时遇害的还有其全家三十六口人。可是杨龙友因为是马士英的亲戚,也遭到各种诋毁和污蔑。
也就夏完淳父子因为给马士英说了几句公平话,还遭到黄宗羲的恶毒谩骂。到处编造野史,马士英之死明明没有任何疑问,东林党人也承认是“事具国史”,却偏偏加一段“野史”,故意写马士英被俘后,大铖、国安父子投降,暗示马士英也同时投降了,随后清廷发现马士英、阮大铖、国安父子有通敌文书,于是才将已经投降的马士英等人杀害。杀害的地点居然是福建延平城(事实上马士英始终在浙江北部,和福建根本风牛马不相及)。
就是马士英这个贪腐问题……“弘光即位南京,无一善政,用马士英为相,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民间传诵,京中有西江月词一阕云:“弓箭不如私荐,人材怎比钱财。吏兵两部挂招牌,文武官员出卖。四镇按兵不举,东奴西寇齐来。虚传阁部过江淮,天子烧刀醉坏。”歌谣甚多,余但录此,以见时事大都如此。”(《历年记》)
朱媺娖提点道:“我意加百官俸禄,马先生在这方面名声就不好,还请多加注意。”
“臣不敢。”马士英连忙跪下受宠若惊地说道。
“好了马先生,你且回府,无旨不得外出,待我登基以后,自会相召。”朱媺娖说完以后,马士英连连叩首谢恩。
马士英心情非常的好,朱媺娖也因为多了一只黑手套而心情愉悦,用马士英做黑手套,她可一点儿都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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