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先是瞪了他一眼,才开始抬手给林念把脉。
手下的脉象又细又弱,血液流速迟缓,脉搏时有时无。
整副身体亏空严重,仿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可是怎么会呢?她还不到二十岁,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除非……
他皱眉望向赵朗,“赵兄,弟妹在家过的是否不太称心如意?”
赵朗脸色一红,他知道,顾北这是给自己留了面子,所以才会这么问。
话里的意思其实是问他,林念在赵家活的是不是很艰难。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念以前的日子,岂是艰难二字可以概括的。
那简直就是地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顾北见赵朗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冷下声音说道:“弟妹身体亏空严重,已经危及到了根本。”
赵朗感觉自己被当头一棒打懵了,他怔怔的问:“顾兄,什么意思?”
什么叫已经危及到了根本?
怎么会这样?
顾北见他不像是不在意妻子的人,语气稍稍有了好转,“我想她应该在过去几年每天都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不仅如此,她每天还承受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
在外界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下,身体只能超负荷运转,可营养又跟不上,身体自然就亏空了。”
他心中纳闷,赵朗既然能带妻女来天香居吃饭,说明他还是很在意妻子的。
可那如枯木般的身体又确实是长久的劳累加吃不饱导致的。
赵朗此时恨不得将赵大郎拉出来大卸八块,但他更关心的是,林念的身体还有救吗?
他一把抓住顾北的手,紧张的问道:“顾兄,你有办法对不对?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顾北定定的望着他,“办法是有,但代价不小,你需要花很大一笔银子,还要花费很多精力去照顾她。”
林念的身子亏空严重,得精心调养才有可能恢复,这里面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确实不小。
但是,以照朗采药和打猎的能力,负担起调养身子的费用并不吃力。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想看看赵朗到底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
虽然他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但林念的身子做不得假。
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遭受过毒打,这种事儿除了身为丈夫的赵朗,还会有谁干?
如果他真是一个虐待妻子的人,那么在听到治疗需要花费很多金钱精力后肯定会放弃。
毕竟会对自己妻子动手的人,又怎么会愿意为她浪费钱财?
若赵朗真是表里不一的人,那自己即使不报恩也得远离他。
赵朗听说有办法治,用力攥紧了他的手急迫道:“什么办法?还请顾兄教我。”
“家里的饭得你做,衣物得你洗, 每月还得至少花五两银子抓药,如此这般精心调理三五年便可恢复。
中途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你会落得个人财两空。”
“这些我都能做,我也不怕花钱,还请顾兄开张方子,我这就去同济堂抓药。”
赵朗一听还能恢复,激动的恨不能抱着顾北亲两口。
这人虽然医德差了点,但医术是真有两下子。
顾北望着他,良久才噗嗤一笑,说道:“逗你的,没那么严重。
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弟妹这身子不能再劳累了。
这段时间先吃点好的补补,等过一两个月,身体好点了之后,我再给开一副慢慢调养的方子,不出一年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赵朗这才稍稍放下心,只要还能恢复,时间长点也没关系。
解决了林念的事,赵朗又要了几道菜,招呼顾北和他身边的少年一起吃。
顾北也不客气,边吃边对赵朗介绍身旁的少年。
原来这长的眉清目秀的少年是他今天出诊时才收的徒弟李小宝。
李小宝今年刚刚12岁,认识一些基本的草药和药理。
顾北介绍他时,他坐在一边腼腆的笑着,脸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煞是可爱。
等饭吃的差不多了,顾北神经兮兮的对赵朗小声道:“赵兄,小宝明天会在山泉村山下挖草药。”
赵朗秒懂他的意思,看来自己明天不需要再找人了。
“你让他赶个牛车,我怕他抬不动我。”
顾北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吃饱喝足,顾北带着李小宝走了,赵郎买了些枣糕红糖等能补身子又不易被人发现的吃食装进背篓,一家也踏上了回山泉村的路。
一路上,林念都沉默着,赵朗见此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咱明天就可以分家了,分了家你就不用再那么辛苦,我们慢慢调理,会没事的。”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林念慌乱的心沉静下来。
以前的她恨不得自己死了的好,可现在她又觉得生活很美好,死了实在可惜。
她要好好活着,看豆豆长大成人,和这人…一起老去。
三人晃晃悠悠回到山泉村时已至中午,下地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见赵朗将媳妇孩子接回来了,一位昨天在歪脖子树下和赵氏一起聊天的妇人走上前八卦道:“大郎媳妇儿,你真的一天只吃一碗野菜粥吗?”
林念一脸懵的望向赵朗。
她怎么知道我一天只吃一碗野菜粥的?
那妇人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的说道:“前段时间还有人来我家给赵家小儿子说亲,幸亏我说考虑考虑,不然岂不是将我家大花推进了火坑?”
说罢她也不等林念回话,扛着锄头就走了。
赵朗这才将昨天的事跟林念说了一遍。
林念心中很是感动,这人处处想着自己,关心自己的身体,让她怎能不感动?
在杏花村时,他不但给小孩子分糖吃,村里的长者问话也是耐心的回答。
人们都说她林念嫁了个好男人。有小姐妹来找她玩,语气里也尽是羡慕。
她知道这人这么做全都是为了给她挣面子。
没想到他为了不让自己被人误会,居然将自己的遭遇公之于众。
这可是家丑,他不怕别人连他也一起议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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