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也没横生枝节,在村支书等人到了之后立马让他们组织村民疏散。
村支书自然知道如何对付那些大爷似的村民,很快村子里就动了起来。
而这时,夜幕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天上也闪烁着微光,似乎是星星,看样子是不会下雨了。
见状,夏远脸色阴郁下来。
赵谦等人也没胆子把手里的电筒往他脸上照,毕竟人家到底是市委一秘,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喽能给上脸色的。
而县里镇里就不同了,态度越发不积极起来。
就连王家坪村原本在村支书等人招呼下已经开始往外迁移的村民也犹豫起来。
他们可不管你什么市不市委一秘。
“这下锤子雨哦?”
“劳子不搬了,爱咋咋地!”
“当官就是好啊,嘴皮子一翻,下面跑断腿。”
“什么狗屁山体滑坡泥石流,糊弄鬼呢?这踏马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吗?”
“王二麻子,你知道个锤子,你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哇,等下掉下来砸不死你个狗鈤的!”
“草拟吗的,你再叫劳子麻子试试,老子撕烂你的狗嘴!”
听着村民肆无忌惮的粗鄙脏话,夏远心里说没反应是不可能的。
尽管他心里也不希望发生地质灾害,但这一时心里不免有些阴暗想着快下雨吧快下雨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
夏远摇头甩开脑子里冒出来的龌龊想法,对一旁举着手电的赵谦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另一个村子看看!”说着抬起手腕借着手电光看了看,又补充道:“最迟八点半,村子里的人必须要全部疏散,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赵镇长!”
赵谦连忙点头称是,心里沉甸甸起来。
田家坪村和另外一个村都位于石坨村下游,夏远打着手电和李根生走在乡间田坎上,逐渐听不见田家坪村传来的闹哄声,入耳的更多是蛙叫。
“老梆子,你让我很难做啊!”夏远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踏进了沟里,泥浆瞬间灌满皮鞋,他却没在意,而是把目光转向身后的李根生。
“最迟三个小时,绝对下雨!”李根生神情依旧硬邦邦的,不过再见夏远的狼狈后,又稍缓语气道:“即使没有下雨,我也能看出来,你以后绝非池中之物。”
这短短半天的接触,李根生几乎目睹了夏远的一言一行,深有感触。
“靠!”夏远却没接受他的好意思,叫骂道:“你个老梆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即使没有下雨!合着劳子一腔热血全都错付了?”
李根生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而后板起脸,“你小子,越来越没素质了,一口一个老梆子,老头子好歹比你多吃几十年的饭,你能不能尊重点。”
“我尊重个鸡毛!”夏远骂骂咧咧起身,继续往前走,嘴里还不停碎碎念着“你个老梆子。”
十分钟后,到达最后一个村子,河口村,也是距离镇里路程最近的一个村子。
河口村灯火通明着,隔得老远就能听到村里的动静。
这边镇党委书记曹永利亲自督阵。
大概是得到了他在田家坪村发毛的消息,这边的搬迁工作还勉强算是合格,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再见夏远满是泥巴的右脚,曹永利更是夸张地大声道:“夏处长,你……你这是怎么了?”说着就要唤人给他打水来洗脚。
夏远婉拒了这位曹书记的心意,照例在河口村摸查了一遍,这才得以歇气。
此时已经九点半了。
尽管相关工作拖拖拉拉的,但也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
此时天空星星遍布,夏远也做好了不会下雨的心理准备了。
夏远刚接过曹永利秘书端来的温水准备洗脚,天空骤然亮如白昼,随后就是一声雷公的怒吼,感觉整个屋子都颤了颤。
几乎和南宁那次一样,紧接着就是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而后便是铺天的雨幕。
李根生当即发狂大笑,“哈哈哈哈……劳子猜的没错,果然下雨了!”
“我草!”听到李根生在屋外传来的话,夏远暗骂一声老不死的老梆子,打着光脚就朝外面走去,眼睛里也不禁有些湿润了。
“小子,你看下雨了下雨了!”
看着状若疯子一般要抱自己的李根生,夏远一把推开他,紧接着大喊道:“所有人,按计划行事,立马撤离。”
说完回屋,抬脚胡乱在盆里搅了搅,穿上皮鞋就往外走,同时给县里的崔磊打电话。
“崔县长,下雨了!”
“哈哈哈……我看见了,我现在就在淋雨!”电话里充斥着崔磊的发泄似的笑声,夏远并没有圣母的觉得不满。
他也相信,这短短的几个小时,这位崔县长和他一样难熬。
不!甚至比他还难熬。
就在两人抒发感慨之际,曹永利的专座停在了门口,静静等待着,没有按喇叭。
挂断电话的夏远拉着疯疯癫癫的李根生坐进车里,对坐在李根生另一边边的曹永利严肃道:“曹书记,让人密切注意石坨村动静,另外,通知其他各村剩余人员,尽快撤离……”
尽管和李根生这样满身汗臭的老头挤在一起,但曹永利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点头道:“好的夏处长,我马上通知其他人。”
紧接着车厢里包括前座的秘书在内的三人电话就没停过,各项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着。
镇上的汽车更是倾巢而动,挨个接送还淋着雨在路上行走的一些村民。
半个小时后,就在夏远等人刚回到镇政府大院时,广播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无比嘈杂的声音。
不堪重负的石坨村后山终究还是滑坡了。
夏远心里憋着的最后一股淤气彻底没了。
该做的他也都做了,也尽力。
就在镇政府大院里的工作人员关起门欢呼时,满心疲惫的他默默找了间无人的办公室钻了进去。
躺在地上歇了几口气,摸出第二块电池都只剩不足15%电量的手机给老上司拨了过去。
但电话那头始终是没人接听。
这时候他实在想找个人倾诉,便不断呼叫。
直到第三通电话自动挂断后,他这下意识到不对,赶忙给倪雪拨过去电话。
“啊?我们没回县里,周处长听说你在石坨村,一个多小时前搭救援队的车去找你了,夏处长你不知道吗?”
夏远脑子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到了,电话失手掉到地上都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