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初住处。
一连三日,叶如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睡都睡不着。
脸上的伤上了药,痛处消下去很多,不是那么难受,可她心里难受。
这些日子过得安逸,在师父的陪伴下,她很快乐,逐渐找到了缺失的情感,补全了内心深处的空白。
当她看见恩师倒下去的那一刻,下意识会害怕,会躲避,以至于她被龙则言扇了一巴掌,浑然没有知觉。
那种感觉,就像被人轻飘飘拍了一下肩膀。
整个人还沉浸在,恩师因为自己受伤的这件事里,出也出不来,越陷越深,心里的自责,成为压倒她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棵稻草。
心情无助又自责。
她完全忽视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愣是缩在墙角,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言尘昏迷的那几天。
以至于,她看见师父的那一刻,完全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再挨一掌后,她的理智才回归。
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是她的不是。
三日期限一到,叶如初带着那拜师之后,就令她恐惧不已的规矩,前往了言尘的ICU病房。
今日的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自己再出什么意外,她心里想着,她要健健康康地去见师父,不能再惹师父生气。
褐色棉衣包裹之下,是叶如初胆怯又慌乱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不堪。
连续养伤的三天里,叶如初来过病房。
她只敢驻足观看,不敢抬脚进入。
言尘像是故意的,又像是无意的,之前叶如初来的时候,门是禁闭的,今日门却是打开的,明显在等着她走进。
她本来还想悄咪咪进去的,现在只能正大光明进去,她真的欲哭无泪。
叶如初在门旁,舒缓了好多遍自己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
踏进房门的那一刻,门似有所感,被人重重关上,一瞬间,房间里只有心慌意乱的叶如初,和心境如水的言尘。
“来了,挺准时啊!”
看着因为自己虚弱不堪的师父,叶如初小跑着关上门窗,来到言尘的床前,屈膝跪下。
“师父,您的身体还好吗?”
言尘指了指身旁的桌子,叶如初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移动,那一刻叶如初想死的心都有了。
瓶瓶罐罐的药,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白色包装的一堆纸片,不用想里面都是药。
还有那喝空的碗,光看那药渣,叶如初都能感觉到一股苦涩,萦绕在她的舌尖。
“师父……”
“对不起,是我害了您。”
她趴在床边小声哭泣着,声音哽咽着。
言尘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目光落在她带来的规矩上。
本来呢,她只是想吓吓某人,如今看见规矩摆在眼前,倒是有了另一种打算。
“知错?”
叶如初抹了抹自己的泪水,拉着言尘的手臂,一字一句道:“如初知错,今日是来请罪的,任凭师父重罚,如初绝无怨言。”
她知错,认罚。
是她失手伤了师父,更是她枉顾自己的生命,是她的错,就应该接受惩罚。
如果说之前还是不清醒的状态,现在的她非常清醒,理智在线,智商也在线。
就算她不承认,她也明白别人的话,在她这里起不到多大用处,而师父的话,却总是像平地的一声雷,炸开她的所有迷惑。
不知不觉间,她习惯了依赖师父。
“师父……”
言尘把玩着手里的规矩,目光深邃地看她,叶如初褪去厚重的外衣,趴在床边。
啪的一声脆响,规矩像是长了眼睛,精准又厚重地落在叶如初身后,顺带打出了她的几滴眼泪。
隔着衣物,叶如初都觉得这下的力度,绝对是出奇的大,也能预想到自己要面临的惩罚,有多重。
再痛,也是她该受的。
言尘按着她身后,毫无章法的乱落规矩,一通乱砸下来,叶如初紧抿着唇,颤着身子,努力承受着这份重责。
她怕疼,也可以不怕疼。
师父消气,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随着数目的累加,无法承受的剧痛传遍叶如初的四肢百骸,痛的她呼吸一滞,调整许久才缓过劲来,继续熬着这看不到尽头的罚。
规矩落着,受罚的身后像油泼辣子一样,又麻又疼,她试着轻轻碰了一下,又烫又肿。
难怪那么疼……
叶如初疼的泪水连连,却不敢轻易躲罚,她慢慢熬着惩罚,在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抬头望向身后的师父,哽咽着求饶。
“啊呜……”
“师父、给个机会。”
“太疼了……”
言尘垂眸望了一眼,手中抡着规矩,继续胡乱砸着,连砸数记,确定她身后的肌肤,再无下手的位置,这才丢了规矩。
她轻轻触碰着叶如初身后,肿胀的肌肤,有些懊恼自己打重了,手指轻点着她的脑袋,示意她抬头。
她满眼心疼地看着她,温声说着。
“那一巴掌,疼吗?”
“疼的。”
“可怪为师这般罚你?”
“不怪!”
实际上言尘比叶如初还怕,她起初以为叶如初只是一时缓不过劲来,结果她竟是消沉在那里,不顾自己死活。
她是怪龙则言打了她徒弟,这事不急,以后她会找龙则言讨回来。
细细想来,龙则言并没有做错什么?要说唯一的错处,便是说的太多,把言尘的身体真实状态告诉了叶如初。
这一点,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这身体早就破烂不堪了,如今维持的不过是个躯壳,早已没了生机,这事她是知道的。
想过坚强,想过治疗,可她懒了,她想去陪师父了,太想太想,想到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想去陪伴恩师。
她呀,唯一的支柱就是这顽皮性子的逆徒!
“师父~”
“您的身体还能养回来吗?”
叶如初眼角含着泪,呜呜咽咽地关心道。
言尘听着她关切的话,温柔地揉着她的小脑瓜子,唇角牵起一抹浓浓的笑意。
“能吧,或许是不能了。”
闻言,叶如初登时就有些急了,慌忙站起身,扯到身后的伤势,直疼的她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她越是着急,言尘就越是淡定。
“师父,真的不能了吗?龙则言那么强的医术,都不能吗?”
她心里很是忐忑,眼眸变得迷离起来,恍如隔世般的自卑,再一次涌上心头。
“师父,您当初不该救我的,现在都因为我进了两次ICU了,我是很坏,不值得您在乎。”
言尘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目光像是掺杂了毒素,不断侵蚀着叶如初脆弱的心。
“师父……”
“地上的规矩,取来,我们继续谈谈。”
叶如初抬眸看了看地上的规矩,抿着唇,再看了看自家师父的脸色,一咬牙拾起了规矩,规规矩矩递到言尘面前。
言尘的神色不喜不悲,胜似震怒的神态。
叶如初慌了心神,却不知该如何道歉,才能令师父满意,不再生气,索性闭口不言,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
“嗷嗷嗷……师父,我知道错了,您放过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