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上午清晨,江海来到了巡查监办公地点。
所谓巡查御史这个职位,主要负责监察朝廷中的各级官员,如果想要认真履行职责,恐怕每走一步都困难重重,令人焦头烂额,耗费大量心神;
但如果只是敷衍了事地应付差事,这里倒也是个浑水摸鱼的绝佳去处。毕竟,除了寥寥几位同级别同僚外,仅有两位四品上级官员,工作既轻松又富有弹性,实在让人感觉舒适惬意!
此时此刻,一直守在侧房等待着的正七品协办李磨朝向江海迎了上去,并立刻站起身来行礼问候道:
“大人,您来了。”
江海微微颔首示意,表示回应后便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这间屋子足有三十多平方米,空间相当宽敞,作为正五品的巡查御史,这样的待遇确实非常不错。
李磨朝跟着江海走入了房间,然后把一份文牍放在了桌子上,江海坐下后拿起文牍翻阅了起来。
是一个普通的楚医状告江陵府,江州的各级医署以及江丘县县衙的状纸。
江海扫了一眼,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位名叫南海通的楚医打小就跟随其祖父学习医术,不仅如此,他还潜心钻研医学知识,并四处问诊积累经验。
更难能可贵的是,南海通宅心仁厚,极具医德,常常主动降低诊金,目的就是让那些家境贫寒的村民能够看得起病。
然而,南海通本人其貌不扬——身材矮小且皮肤黝黑,平日里衣着打扮也是朴素至极,丝毫看不出医者风范。
再加上他坐堂问诊时不拘小节,时常不修边幅地套着一双宽松的木屐便直接为病人号脉诊断,有时甚至会冷不丁地拍打一下病人的脖颈或手臂,活脱脱一副江湖骗子、神棍术士的做派。
不过令人称奇的是,经他诊治过的病人往往都能痊愈康复,久而久之,众人对他钦佩有加,尊称他为“神医”或“怪医”。
可南海通自己却对这些名号颇为反感,总觉得外界言过其实:“我不过是尽己所能治好了病人罢了,怎能担得起‘神医’这样的称谓呢?”
只可惜,由于起初未能取得大楚医署颁发的行医资格证,南海通在十六岁那年开设的医馆不到半年就遭到了乡里的查封!
南海通迫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学习相关的医书,然后去江陵府医署报考行医资格证。
历时两年才终于考取通过了,正式拥有了行医资格证,幸运的南海通得以在江丘县的医署里坐诊看病,本以为自己能够就此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但现实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医署内部的氛围十分压抑,这里充斥着严重的论资排辈现象。尽管南海通辛勤工作、尽心尽力,但得到的回报却微乎其微。不仅如此,他还要不断忍受旁人的冷言冷语和无端指责。
更有甚者,竟公然对南海通进行威胁勒索,逼迫他花钱消灾。
平日里的吃喝玩乐也统统要由南海通买单。同时,这些人还教唆他耍些小聪明,多收取患者钱财以供他们享乐。面对如此无理要求,一向正直善良的南海通自然无法接受。
终于,忍无可忍的南海通决定将此事公之于众。然而,这个勇敢的举动并未给他带来转机,反而令他立刻遭到了解雇,并被无情地逐出了医署大门。
走投无路之下,南海通只好回到家乡,在村里重新开设了一家小小的医馆,继续行医治病。
然而,也许正是由于收取的诊费过低,引起了周围同行的不满与嫉妒,黄海通无意间得罪了他们。
未曾料到的是,那些曾在他这里以低廉价格甚至免费治愈疾病的本村患者,竟然跑到当地医署告发他欺诈行骗。
不仅如此,由于黄海通向来不善于阿谀奉承、请客送礼,与医署工作人员之间的关系本就颇为紧张。
江丘县医署闻风而动,派人前来对此地展开仓促调查。
一番折腾之后,便断言黄海通乃一介平庸之辈,医术拙劣不堪,根本不配为人治病。紧接着,毫不留情地吊销了他的行医执照,并再度封锁了他苦心经营的医馆!
在黄海通的四处请托以及往日里受他医治之人的帮助下,江陵医署最终还是恢复了黄海通的行医资格!
然而接着更令人痛心的是,往昔受过黄海通救治恩惠的村民们,此时却纷纷变脸,联手阻止他继续行医问诊。
每当有外地慕名求医者上门,他们便会手执各种物件驱赶,有时候甚至成群结队的到医馆里去砸枪,简直是穷凶极恶,忘恩负义到了极点!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防止这个所谓的“庸医”骗取他人钱财。这种忘恩负义之举,着实令黄海通心寒不已。
其实说到底就是有人收了好处,然后刻意给黄海通找麻烦。这些人心胸狭隘,嫉妒心极强,看不得黄海通挣钱多、日子过得好,心里那叫一个嫉妒啊!
南海通实在气愤难平,于是四处奔走告状,但每次都是徒劳无功,状纸送进去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此刻,这份沉甸甸的状纸宛如一道惊雷般出现在了江海的眼前,仿佛在向他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与不公。
这无疑意味着黄海通背后得到了某些权势人物的支持和庇护,要不然到不了这里!
当即江海命令李磨朝将这黄海通带到他的面前,他要亲自过问此事。
很快早就守候在门房的黄海通被带了过来,江海用了真实之眼查看了一下黄海通。
三十五岁的年纪,武徒境界,医术精湛,大致说的和状纸上说的一样,老婆儿女一家五口人现在生活有些困顿!若不是自身有些武力,只怕事情还要更加的糟糕!
看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要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深入民间、体察真实的民情并非易事啊!往往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暗暗发酵!
低价看病卖药这种善举,必然会触动一部分既得利益者敏感的神经。而村民们由于各种原因与这些人相互勾结,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不难想象,此事恐怕已经牵扯到了医署甚至那些私人医馆,江丘县衙的某些官员可能也略有沾扯。
江海眉头微皱,暗自思忖片刻。
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社会所急需的人才,尤其是对目前江家其他成员而言更是如此。更何况,像黄海通这般既有医德又身怀绝技的良医,实在不应遭受如此待遇!
更何况自己这些天到了江陵府观察了一些事情,虽然自己打定主意要隐忍为上,但做人终究是要有些底线的!
就顺带着把这黄海通的事情给解决了吧。
江海当即带着数十名属下差役去到黄海通的小黄村,核实查看了一番。
然后吩咐村长把全村的人集合起来,要好好审查黄海通的诉状。
此时日正当空,很多人家都开始做饭了,现在却被迫集合到了村口,都是怨声载道,不敢向着官老爷发火,只是对黄海通更加仇视!
“这黄海通非要折腾,大中午的饭都吃不上,简直是该死!”
“哼!这黄海通学医学傻了,不知道多赚点钱分润我们这些村中的长辈们,真是不当人子!”
“他再告,又能怎样?他不知道官官相护吗?他再这样搞,搞不好哪天惹的人家不开心了,就把命给丢了!”
很快众人都聚集在了村口的空地上,乱哄哄的杂乱无章。
随着李磨朝的一声大喝,
“肃静,谁在吵闹,阻碍大人查案,按律打十大板!”
当即全场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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