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月已经三十出头了,比之前成熟许多,可面对最亲近的人,心中的憋屈还是忍不住一吐为快。
“皇帝都是个男人,传的位置也要传给男人,长孙策和那个痴儿,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你却要用尽办法,去抢,去夺,去证明自己!”
“无忧,我真的很生气!凭什么这个世道,对女人如此的不公!
“我们身份尊贵,还有去抢去夺的机会,
“而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比我们还要惨得多!
“更遑论那些一出生就被溺死的女婴,她们甚至连睁开眼,看看这个世间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如今不公……”
一路上京,她也是累了,说着说着竟然就睡了过去。
无忧将她放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就趁着夜色出了陆府。
三日时间,是皇帝故意说给她听的。
若是不愿意听从他的安排,就将镇国公主的凤印奉还。
当然,她的身份不会变,还会是那个尊贵的公主。
但,凭什么呢?
无忧垂下眼睫。
如果到了现在,她还需要任人摆布,那她这十年就是白活了。
“天黑了。”
若水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话,无忧平静的声音隐入了夜色之中:
“通知王府那边的人,可以下手了。”
上善顿时明了,不自觉地也冷了语调:
“是。”
看今夜的天色,往后几日,风雨欲来。
“主公,该起了。”
若水掀开帘子进了屋,却发现无忧早就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去库房取一支雪莲包好。”
“是。”
待两人出了府,才发觉今儿果然是个格外阴沉的天气。
走在街上,若水发觉人竟然不少,特别是马车多,而且都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
原来是前段日子病情有所好转的襄王妃再一次倒下了。
听说,这次病得格外重,嘴歪眼斜。
话都没法说了。
上门探望的夫人络绎不绝,王府门庭若市,门房都应付不过来。
而当她和主公顺应着人流,骑着马到门口的时候,竟然被拦下了。
“你是哪家的?没有拜帖?”
门房昂起下巴,上上下下地将无忧和身后丫鬟的衣着收入眼底。
并不奢侈华贵,看来不是什么大家族。
“想探望我们家王妃的人从这儿排到了西城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去的。”
若水的火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怎么,我们公主回自己家还要拜帖?”
门房一愣,下意识嚷道:
“什么公主郡主的,我们王府根本没有你……”
另一个门房却想起来了,瞬间腿一软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问:
“镇国公主,您……您不是平日在陆府久住……今天怎么来了?”
无忧眼风都没分给他们一个,抬脚下了马。
若水怒道:
“怎么,你一个门房还想打听公主的行踪?!”
“好了。”无忧淡淡地制止了她,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王府门前:
“听闻祖母生病,我前来看望,一时情急没有带拜帖。
“是我的不周,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了。
“麻烦二位将我带来的雪莲转交给祖母,多谢。”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两名门房的脸色刷得一下惨白,想留下她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这下好了,世子的长女,当今陛下亲封的镇国公主,前来探望生病的祖母。
竟然被他们拦在了外面。
门房几乎都能想到自己的悲惨下场了……
这一幕,也被其他人都收进了眼底。
众人议论纷纷,
宰相门前三品官,这王府的门房,派头还真是比三品官还大。
连镇国公主都拦。
又有人说,也不看看长孙策以后的际遇……就算是镇国公主又怎样?
公主的母亲都已经和长孙策和离,待长孙策……之后,再广纳后宫,生下龙子凤女,哪里还有这位公主的事?
有人却道,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说公主也是一片孝心。
其他人倒是赞同这一点。
听说,当时王府对公主很苛待,于是公主才住到陆府去的。
如今祖母病重,她还是能第一时间前来探望,确实是至情至性之人。
但不管怎样,对于王府的富贵,众人都是十分向往的。
第二日。
一家路边的酒馆里。
“你们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听说了!”
“没有想到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常完全看不出来啊!”
“竟然为了女色,把自己的亲生母亲硬生生气病两次!”
“这样的不孝子,皇上怎可……”
“在自己的母亲重病期间,他竟然还一口气纳了五六个姨娘!夜夜晚上都在不同的姨娘处!”
“天呐,那些大人们也真是趋炎附势!竟然丝毫不顾此人的人品品行就上赶着给人送礼!”
街头巷尾,昨日众人还在感叹王府的荣华富贵。
一个老王妃病了,竟然丞相家的老夫人、礼部尚书的夫人、二品威武将军家的夫人等等都争相前去探望。
今日,却就有了反转。
这事还是王府里贴身伺候老王妃的丫鬟传出来的,绝对是真的。
长孙策此刻已经焦头烂额了。
上朝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朝臣看他的眼光变了。
昨日还一个个的都热切地询问他母亲病情如何,慰问十分到位。
今日就恨不得跟他拉开距离,仿佛一个个都不认识他似的。
可他还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因为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第二次老王妃发病,也是因为他面见圣上,求圣上为他和明月赐婚的事情。
老王妃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此事,不停地跟他闹,甚至叫他发毒誓,这辈子不许再娶陆明月为妻。
长孙策自然不肯发这什么毒誓,两人僵持之下,老王妃一口血吐了出来,又晕了过去。
白怜告诉他。
老王妃的中风,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长孙策正在打算进宫求御医来诊治的时候,他就又知道了外面的这些流言蜚语。
他顿时头疼无比,可他也没任何法子,只能想着或许再过几日,流言就会慢慢消失了。
第三日,
王府。
“世子,世子,不好了!”
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了长孙策的书房外。
长孙策揉着眉心,放下手里的笔,不耐地问:
“又出什么事了,这么咋咋呼呼的。”
管家来不及待呼吸平静,就急促地道:
“有国子监的学生在静坐抗议……”
长孙策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抗议?抗什么议?”
“说、说、他们说——”
“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配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