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妍凝视着车窗外,戴着眼镜,神色平静,仿佛戴着墨镜看戏般冷静。
程骁则专心驾驶,试图把在温泉水疗酒店发生的冲突当做一个荒谬的闹剧来看待。
“程骁,姐姐她说去稍作休息,但看她的脸色不太好,我有点不安。”车子一停,栗子迅速跑近程骁。
程骁眼神流露出忧虑,这次前来三亚,他已经察觉到了余岑的一些不对劲。
“她去哪了?”
“她说不希望我跟着,所以我也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栗子摇头。
“我去找找。”程骁转身上了车,尽管不清楚去哪儿找,但他内心充满急切地离开了。
刘妍穿着高跟鞋,优雅地摘下墨镜:“这小伙子似乎真的很在意岑岑啊。”
栗子赶紧递给刘妍一瓶椰奶:“姐姐,你来喝些椰奶提提神。”
刘妍微微挑眉,看来身边的人都明白事理,正如余岑的性格。
“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
“你是问程骁吗?”栗子反问道。
刘妍陷入思考,程骁的名字听起来不错。
“他有恋人了吗?”
栗子摇头回答:“单身。”她心里明白姐姐的用意。
嘴角勾起微笑,刘妍慵懒地坐在躺椅上:“帮我把他微信推送过来吧。”
栗子有些困惑,即使傻,这也能看出姐姐对程骁感兴趣。
...
奶茶店。
余岑实在没有预料到,秦灏辰会追她来到三亚。
“岑岑...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秦灏辰等待许久,面容中流露出一些紧张和焦虑。
脸色蜡白,显然很久没有得到充足休息。
“我在这儿,你想怎么样,就明说。”余岑站立原地,平静地看着他,并未就座。
“我不希望分手……”秦灏辰低下头,他从未如此紊乱。
他只是不想与余岑分开。
余岑深呼吸,长痛不如短痛,此刻继续摇摆不定只会使事情更加复杂,“秦灏辰,我早说过,没有结局的感情不必浪费在过程上。”
“余岑!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秦灏辰有些愠怒,因余岑对自己的果断决定而感到不悦。
“我们会有怎样的未来?”余岑平静地望着秦灏辰,目光坚定。
“秦灏辰,我不是那些只会痴情的女孩,请别试图占据我的心。近来我没有时间和精力与你纠结,如果你真对我有一丝感情,请放手。”
秦灏辰无力地笑了笑:“我就那么令人鄙视吗?”
“你很优秀……”余岑移开了视线,内心揪痛。
“是我……是我的问题。”
确实如此,是她的问题。
她无法妥善平衡工作与感情。
无论面对任何选择,秦灏辰永远不可能排在她的首位,同样也不能与他的世界无缝融合。
这对秦灏辰而言,确实有些不公平。
“所有的理由不过是个借口,你根本不爱我。”秦灏辰深知一切,也许只是爱意尚未足够深入。
若真是深深爱着,任何困境都可通过爱情的力量克服。
“彼此彼此。”余岑默默接受了这个理解。
秦灏辰说得没错,也许真的是爱得不够。
她或许过于理智无情,
然而,秦灏辰同样对她心存防备。
女人的直觉与敏感度总是胜出男人一筹,余岑感受到秦灏辰内心总是有所保留。
同样的,她对秦灏辰也同样如此。
秦灏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敛的目光。
“你就那么期待吗?”
“嗯。”余岑点头,坐在秦灏辰的对面,“秦灏辰,让我们理性讨论,冷静了断这段感情吧。”
“理智?”秦灏辰讽刺一笑。
“关于老洋房的债务我会尽快支付,本金和利息都不用担心,你现在初创期,多备点钱总是好的,以防万一嘛。”
据栗子所说……秦灏辰这段时期到处借钱应对困难。
除了宋锦城,在遇到财务困境时能够真心援助他的人不多。
秦灏辰没有告诉余岑自己的资金短缺,他急于创立公司,但从F国购买房产和其他产业需要时间筹备,并不能迅速收回资金。
“你的资金从何而来?”秦灏辰的眼底瞬间深陷,专注而警惕地凝视余岑。
找许成阳帮忙?
“这个问题,你就别问了吧。”余岑不明所以地不愿迎上秦灏辰的目光,当初他第一次面对秦灏辰时,就是这样的眼神——带着压制的意味,丝毫情感无流露。
“为了那些金钱,你真打算出卖我,余岑?”秦灏辰怒火升腾,但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余岑……钱的事不急,我们就再试试如何发展吧。我会尽力变成你想看到的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恳求的气息,几乎要吐露出自已在心底反复演练过的那三个词。
对于余岑来说,秦灏辰做出这种决定实则出乎她的预料。
其实心底的动摇并非虚假,这点无法否认。
然而……她不能将秦灏辰拉进这场持续的游戏。
她的考虑永远超越了众人的眼光和期限。
鉴于秦灏辰执意不去公司任职,她得为自己铺出新的道路。
创业是一场年轻人的严峻考验,唯有全神贯注才有望成功。
更何况此刻,她的“新时代”正处于紧要关头,万一实在没有出路,她的选择必定会变得复杂……那时,她和秦灏辰将……
“我们不太合适。”余岑摇头坚定拒绝。
她的姿态向来明确无疑,就像一旦做了决定便永不再回头。
秦灏辰在椅上紧绷着身子,从不曾想过会在某天被一个女人击败。
他对自己的情绪感到困惑,或许是不甘,或许更深层。
“我不想分开。”秦灏辰固执地坚持。
“秦灏辰,你是爱我吗?”余岑安静问道,她觉得这问题荒谬。
显然,这句话使秦灏辰有些愣住了,不确定如何回应如此直接的问题。
他确实对余岑有着喜爱的情感,但他不确定这是否已经上升到了爱的高度。
连自己也感到迷茫。
余岑略带自嘲地轻笑了下,追问道:“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如果他点头应允,以秦正辉的性格,定然会选择支援“新时代”。他那个人就是这么宠孩子的。
但哪怕面临诸多可能性,余岑也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秦灏辰还太年轻,他的黄金年华似乎尚未开启那道婚嫁的大门。
婚姻对于许多人是束缚,他又怎能轻易踏入这样的坟冢?
秦灏辰仰望着余岑,眼里的震惊慢慢平息。
“那你怎么看,余岑,你会爱上我吗?”
余岑依旧保持那份苦笑,缓缓摇头。
她的拒绝无需多余解释,“最多是喜欢,还谈不上爱。”她告诉他自己无法跨越的界限。
“那么,你能够接纳没有爱情的婚姻吗?”秦灏辰无法接受,他知道余岑也不行。他们的父辈,他们的婚姻最终都失败在缺少爱的痛苦和无奈里。
他们质疑,没有爱情为何还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不能。”她坚决摇头。
而面对秦灏辰的指责,“你能接受许城阳”,这恰恰暴露了什么呢?表明了在余岑的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许城阳。
秦灏辰沉思片刻,回忆起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余岑,当初我和你的一夜缠绵,只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要向全世界证明什么?许城阳身边女人无数,而你是唯一洁身自好之人,每个人都怀疑你的精神,你说要验证自己能否碰得到男人。”
余岑皱起眉头,默不作声,她无法反驳,因为她清楚这一切秦灏辰所说的无一不正确。
她对情感最深刻的领悟来自于许城阳,这也是为什么始终与许城阳保持着那无法跨越的距离。
她担心自己会失去控制,陷入疯狂的情绪之中。
所以选择秦灏辰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容易相处的小男朋友,认为他易于管理并且会优雅退出。
然而,人生际遇弄人往往出人意料。
“看来你默认了...“秦灏辰低下头,脸上带着无力的笑容,似乎对自己始终只是余岑手中的一枚工具感到无奈。
在她的生活中,秦灏辰从一开始,便扮演了一个被使用的工具角色,用过后就毫不留恋地抛开。而秦灏辰渴望对她负责,努力去成为让她心动的模样,尽管他知道这需要时间。
可能他还未达到许城阳的那种稳重理智,但这才是秦灏辰,一个冲动,易怒,甚至略显幼稚而又不顾一切的个性。
然而,这才是他的本性。秦灏辰若是变得像许城阳一般稳重成熟,还算秦灏辰本人吗?
“你还年轻,秦灏辰…”余岑心头一颤,手指轻轻握紧。
面对这句话,秦灏辰压制住情感起伏。
“年龄难道是你抛弃我的借口?”
笑容中,余岑强作镇定,“我问过自己是否有能力处理这样的情感,秦灏辰。”
“我能应对……”秦灏辰牙关紧咬。
“余岑,你必须跟我分手吗?”
面对她肯定的回答,余岑平静地望着秦灏辰点了点头。
“行…如果你确信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迅速起身,“我尊重你的选择,不再纠缠,只要你开心即可。”走向余岑的侧身,他继续说道,“老洋房的事不必急着归还,如原计划一年支付一次。”
欲言又止,但喉咙像是被浓酸淹没,令余岑说不出一句话,只留下深深的疼痛。
她心中暗想,如果当年年纪小个几年,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冲出那个瞬间,紧紧拥抱他,告诉他绝不分离。
可惜现实并不允许,他们不属于同一种生活圈子,强行维系的痛苦太沉重。
秦灏辰说她对许城阳有过特别的感情,也承认自己喜欢许城阳,对此余岑并未反驳,因为她的确曾真心爱过许城阳。
这个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意逐渐消退的时间点,大约就是在与秦灏辰发生关系后的那一天开始的。
假如人生的宿命真注定了孤老终身,那就只能怪她余岑自己,因为是她的不健康心态作祟。
实际上,余岑也明白,自己身上潜藏着问题——遇到事情总是太过于理性,冷静地分析每一步利弊。
但真正的爱情会让理智崩溃,理智考量只会破坏情感的真实性。
她和许城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
她冷静地分析她与许城阳的关系,衡量两者的多维度可能性。许城阳也是一个明智之人,也详尽剖析他们的得失。
正因为如此,她宁肯错过,也不愿放任自己毫无理智一搏。周霆说得对,她的骨子里充斥着怯弱和胆小。
童年时,吴楷和李研总是大吵,她在床下听着争吵,会选择堵上耳朵。她实际上在面对事态时,总倾向于避开。因为她理性地剖析了冲进去的可能结果,只要有可能让她承受不起,她都会后撤。
秦灏辰与余涔,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像是熊熊烈火,走到哪都能烧尽周围。他勇气非凡,行为大胆,无所畏惧。余岑被他吸引绝非偶然,秦灏辰身上的大胆,恰好弥补了她的欠缺。
遗憾的是……
无人能够解救她。
无人能拽着她离开深坑。
这样的她,理应如此。
因此,放过秦灏辰,就是她的唯一选项。
海南三亚国际机场。
秦灏辰并未驻足,准备返回海城。
“喂?”宋景城拨通了他的电话。
“灏辰,我正与锦城一起。”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裴琳的声音。
秦灏辰皱起眉头,原本就低落的情绪更加压抑。
“我听景城说起,你想独立创业,资金不足?”裴琳语气温和地询问。
秦灏辰沉默寡言。
他虽然向许多人心底求助过,但那些逢场作戏的酒友,在关键时刻一个都没有挺身相助。唯有宋景城毫不顾忌地伸出援手,其他人他根本没指望。
“灏辰,我可以支援,具体你需要多少告诉我,我尽力凑齐帮你。”
“多谢……但我用不着。”秦灏辰嗓音沙哑。
“谢谢你。”
“灏辰,别孤军奋战……回到这里。”裴琳轻声安慰道。
“我会的。”
秦灏辰离开了三亚,真的按承诺那样,并未纠缠。
余岑在三亚忙碌了一周后,急于赶往下一座城市,她的手机始终保持着寂静,秦灏辰确实没再打扰过她。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余岑点开微信瞥一眼。
曾经频繁活跃的头像如今显得灰暗无光。秦灏辰换了新的头像,一张黑色灰色系的背影图片。同时他删清了所有动态,设置了三天可见。
深深吸了口气,余岑感觉眼眶湿润。
几天前还在她生活中的少年,真的远离了。
这样…也许更好。
祝愿他未来光明,一生安乐。
“姐,我发现宋景城找我朋友借钱,看来他们真的很困难。”栗子谨慎地说起。
这一周,大家都没敢触怒余岑,因为她显得异乎寻常。
倒是程骁相当贴心,他对余岑无微不至地照料。
眼尖如刘妍看到了,略带玩味地轻笑起来:“小骁啊,看来你是喜欢悠悠?”
程骁短暂愣怔,被人在众人注目下提及心事,难免有一丝难堪。但他并未否认,没有立即反驳。
刘妍轻挑嘴角,暗中叹了口气:哎,真是搞错了。她和悠悠素来偏好完全不同型的男孩,这样的巧遇令她愕然不解。
不过,瞧悠悠的神色,这个叫程骁的男生显然是没可能的了。他太过规矩……太过听话。
“是锦城为灏辰哥找宋思城借的钱?”
小栗子点点头证实,这让余岑手指微微动了下,做出一个重要决策。
她必须将那些借款原路退回灏辰那里。
海港城市已是深秋寒凉,秦灏辰身上裹了件运动衫外又披了层大衣,在嘈杂的咖啡店静观街景,视线游走之间透着一丝落寞。
“好冷的天气,骤降的秋天总是让人冷彻心扉啊!”宋思城抖抖身上的雨水抱怨道,如同谚语印证,“一场秋雨一阵寒。”
面对外界的变化,秦灏辰只是默不作声地望向窗外,他记得悠悠最怕冷。他原打算,能和她共度漫长而冷瑟的冬季,给予温暖与庇护。
“今晚大壮那几位在兰桂坊庆祝你重获自由,要一起过去吗?”宋思城小心翼翼试探,自从海南之旅后,他的好友仿佛变了一个人。
听到“庆祝分手”这几个字,秦灏辰眉间拧紧,语气不耐:“不去。”
“不为庆祝也罢……但他们是为你开心聚餐,你不去会不太好。”宋思城觉着有些尴尬,秦灏辰的态度似乎过于决绝。
然而灏辰暴躁易怒:“我现在分手了,还要我去庆功宴?锦城你不会脑子出问题吧?这么大个人,天天泡酒吧,家里人真打算包养到八十岁呀?”
宋思城听了一惊,这逻辑越来越像是老妈的责备了。
“还有,F国那边房子的事情还没完全谈妥,最快需要三个月通过房产作为抵押贷款,你必须得回去走一趟。”他迅速转换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
秦灏辰默然许久。
“你觉得那方会等我们三个月?”显然,他担忧的是现实困境。
宋思城摇头:“或许我能向我爸借……他应该不会同意这么多。”
毕竟他父亲总嫌他在外闲晃,难以给他足够的资金支援。
“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秦灏辰坚定地说,不愿寻求旁人的助力。
一个月后,余悠悠从广城返回海城,繁杂的工作终归落定。迎接她的却只有这里特有的冰冷。
海港城市的寒风刺骨,相较于广城的酷热,这里仿佛带着湿润的魔法攻击,直接冻结血液。
拉紧衣物,余悠悠首先回到老别墅。下车时,面对寂寥的庭院,一时间心生恍惚。秦灏辰已经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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