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芳留意她神色发僵,心中一动,暗道:着了,原来还毛嫩呢。
便咬死这个话头,上一眼,下一眼,从头到脚打量戚红药,微微一笑,道:“我承认,你是有几分身手,一点儿伶俐,不过也未免心胸太狭隘了吧?见到我们小姐受人爱护,就这么眼红么?”
戚红药手上使力,想将门关闭,却听到:“你算那公子的什么人,凭什么替他做主?你怎么知道他不愿跟我们走呢?”
戚红药动作一滞,眉眼之间,隐现一丝茫然彷徨。
洛芳细细瞧她神色,更有把握了,眼珠一转,道:“唉,别看那人救了我们小姐,但实话说,想争抢着救咱们连姑娘的,可多着呢!他抢到了,算他动作快,是他命好——话虽如此,但我们小姐心地善良,吩咐咱们带他回去疗伤,你呀,拦也是拦不住的。等他醒过来,要知道你拦在中间,肯定恨透了你,戚姑娘,我劝你也不要枉做恶人,快快将人交给我们带走才是。”
又阴阳怪调的笑了一声,道:“还是说,你见那小子长得俊俏,心里活动了,思春了,所以才不放人?你没见过男人么?也是,看你像是从来都没人喜欢的,真怪可怜……不是我说话难听,戚姑娘,但就算是我们小姐看不上的,吃剩下不要的,也轮不到你。”
又转头跟身侧二人道:“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认得一个,跟这位戚姑娘极为般配的,也是出身名门,本领不小,就是年龄大了点,样貌丑了点。”
一个黄衣女接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名门么,那必须是咱们岛上的孙伯,他老人家年轻时给连家当过马夫,新近丧妻,正张罗要续弦呢!”
另一个娇笑道:“不对,是不是咱们岛上守夜的章叔?他虽然一脸麻子,但体格可壮实呢,虽说老少配,也能叫戚姑娘你夜、夜、当、新、娘——”
三人笑得十分开心。
她们自知没法从戚红药手里硬抢人,便要拿话刺激她,说她思春,想男人,没廉耻,最好让她羞愤之下再没脸拦着。
也算给小姐出了一口恶气。
白十九躲在屏风后头,一字不落都听见了,心里又急,又不敢出去。
他虽然听得气愤,但惯来不擅跟女孩子争吵,何况门外一下来了三个。
更要紧的是,他猜不透万俟云螭舍命救人的用意,不敢轻易掺和,怕站哪一边都不对。
但毕竟跟戚红药相识日久,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戚姑娘又没做错什么,平白受这等侮辱。
仔细想想,都怪阿螭,他究竟发什么癫?
赖晴空在屋内,刚给万俟云螭用了药。
她替人疗伤诊治时,摒除杂念,专心致志,此时告一段落,听门外叽叽喳喳吵闹不停,便吩咐唐宋在里面守着,自己出去查看。
正好听见这几句,又见戚红药一个呆呆站在那给人欺侮,不由勃然大怒,疾走两步,眼珠一转,手探向药囊。
“呦,我看看,这是谁家笼门没关紧,叫老鸨子跑出来了——”
赖晴空声音高扬,笑得很热情,要看她的脸,全想不到她会说出什么话来:“啊呦,原来是连家的么,真真好教养,你们平日里,也是这样给连小姐牵线搭桥么?”她手里拎着条素色帕子,扬手一抖:“那就难怪连小姐芳名满天下了!”
洛芳怒道:“你——!”
赖晴空声一扬,抢道:“要说这年头可真怪,被许多男人夸赞,竟也成了喜事么?我要是你们几个,才不会拿这事来说嘴——被众多男人追求,你以为是你家小姐值钱?”
“你们见过兔子么?追兔子的动物可多啦,凡是吃肉的,都能插一脚——难道因为那兔子最好吃么?”
她心里越火,笑得越柔:“那是因为兔子最好得手,谁都能吃到嘴,自然谁都去追——吃不到的肉才被人说酸,能白吃到嘴的,当然要夸甜喽!”
所谓打架没好手,骂人没好口,赖晴空一顿歪缠,恶意满满,直噎得对面三个险些当场拔剑。
她越过戚红药,走到几个脸色铁青的黄衣女身前,一抬手,“你、你、还有你——”帕子在三人脸前似不经意的一掸,随手收回,“你们要找人,是不是?”
洛芳几人,只闻到一阵香气扑鼻,暗骂骚货,又给她一顿抢白,气得直哆嗦,本来手都按在佩剑上,恨不能一剑给她捅个窟窿,但听她如此说,想到小姐吩咐,强压一口气,道:“不错!快把那人交出来!”
赖晴空道:“就在里面,你们有本事,领了走就是。”说完,拉着戚红药让路。
戚红药也不知在想什么,垂着头,任她牵到一边。
赖晴空摸到她手心冰凉,侧目一看,见她目光有些呆呆的,小脸煞白,心里不由怒火更炽,暂且按捺下,要等那三只黄皮子走了再说。
却说洛芳三个心里也奇怪,她们竟这么痛快就让开路来,对视一眼,往内便闯,绕过屏风,直奔床铺,待看清床榻上那人形貌时,不由“啊”的一声惊叫。
“这,这是什么?”
赖晴空声音从外间传来:“你们要的人呀,快快带走吧。”
那三个有些傻眼。
床上这个,黑不溜秋,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药泥盖住,挨近了,一股苦涩味道直冲鼻腔,呛得几人直咳嗽。
赖晴空又补了一句:“你们带人走时,可小心着点儿,别说我没提醒,过两个时辰一换药,否则伤口溃烂,这人要遍体流脓的!”
屋内传来半声干呕。
洛芳捂着鼻子后退,跟另外两个商量:“这,这怎么办,带回去的话……”
那两个心道,带回去谁伺候?还不是她们的活儿!
想了想,道:“小姐只说要打探他的下落……我看咱们先回去,将这人的情况禀明,再听小姐定夺,兴许……就不用带回去了呢。”
洛芳算是三人中的小头头,闻言深觉有理,又想外面那两个女人着实可恨,明知人是这副样子,所以才让她们带走,免得累赘,哼,想得美!
当即一摆手,示意二人撤走。
赖晴空见她们臭着脸从里面出来,心下好笑,追在后头喊:“诶,怎么走了?人怎么不带走啊,既然是你们小姐的恩人,记得药费给他付了,我这药可贵呢,千万回来带走他呦——!”
瞅那三个背影急匆匆离去,她啐了一口:“呸,不说人话,什么东西!”
将门砰的合上,拉着戚红药在外间小塌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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