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珊瑚小脸乍青乍白,只觉得,这笑声饱含讥讽,都是在笑话自己出丑。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你——你不要脸,你——”
戚红药一笑,竟承认她的话,“连姑娘,跟我的小命比起来,脸有时候,就不那么重要了。”
说完,对她行礼:“承让。”转身要走。
因为沙漏已尽,这一阵,结束了。
连珊瑚喝道:“你往哪去,还没分出胜负呢,咱们接着打!”
她说这话,就未免叫人笑话了。
方才那一幕,有眼睛的都看出来,其实已经是戚红药胜了——虽说手段有些那个什么,但实战搏命,自然是有什么使什么,别说扔个鞋子——曾有天师,跟妖物相搏精疲力竭,最后躲到猪圈里,以猪粪投掷对手,趁其呕吐,再行反击,硬靠这个转败为胜。
流传出去,同行之间说起来虽觉好笑,但心下也佩服他机智。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认为命比脸重要。
戚红药是惯遭生活毒打,所以早早看开了。
她以己度人,却忽略一件事——大多数少年男女,并没有经历过她那么多的挫折,对他们而言,是头可断,血可流,但面子不能丢。
就如连珊瑚。
她已经不敢去看周围人的表情,心口一阵血气翻腾,脑中又想起当年输在戚墨萍手中,是何等屈辱,今日本想一雪前耻,却又成了笑柄。
煞白的脸蛋儿,就噀血一般红起来,怒叱道:“你往哪里走!”竟然催动玉珏,朝戚红药脑后砸去。
她其实只是性格高傲,本性不坏,以往从不曾暗箭伤人,但今日之辱,与她而言是前所未有,一时受了刺激,又羞愤难言,才大失常性,做出自己平日不齿之事来。
台下一阵哗然,唐宋大喊:“师姐小心——!”
戚红药此刻身犹在阵中,倒不曾失却警惕,听脑后恶风一起,及时俯身,躲过攻击。
连珊瑚正要催玉珏再攻,却听台下有人喊道:“你要不要脸,若不是我师姐拉你一把,你早化为血水了——”
唐宋气急眼了,嗓门可真不小。
连珊瑚听得清楚,脸上血色尽褪,呆立当场。
戚红药回头一望,心下叹气,想了想,道:“连姑娘,的确是我耍了花招,且你也没用全力,让了我道术、符箓。今日你我算输赢未分,有朝一日,再寻场地,咱们重新比过,好不好?”
她是琢磨,就算一定要打,换哪个地方,也比这化骨池上强。
两人又无死仇,何苦弄这么惨烈?
反正擂台结果已定,她在时限之内没有败北,就能拿到镜子。
没想到,听了这话,连珊瑚突然抬首道:“我不用你说这些好听的唬我,你不要小瞧了人。”她脸颊十分苍白,凄泠泠一笑,道:“但有一件事,要叫你们知道——就算你没拉住我,我也有本事脱身,戚红药,你看清楚,我可不欠你的命!”
说完,一咬牙,翻身坠下。
哗啦一声,池水飞溅,戚红药站得不远,往后疾退,但只来得及抬臂护住头脸,身前胸腹,顿时一片灼痛。
身后李文渊唤道:“师妹,快回来!”
场内的人给连珊瑚这一举动,惊得鸦雀无声。
一瞬之后,爆出翻天的喧哗声——
“那女天师掉下去了!”
“女天师掉入化骨池了!”
戚红药撑着回到场边,蓦地一阵晕眩,站立不稳,向后跌倒。
赖晴空急忙叫唐宋几人扶住她,“那池水不光蚀人,还有毒,快,让她躺在这边——”
他们这里取药疗伤,自忙碌不说,连珊瑚那几个婢女,就快给活活吓死了:
“小姐——!!”
“救人呐——!!!”
几个黄衣女惊慌失措,转头求助一旁的凌氏兄弟:“少侠,快救救我家小姐!”
凌修武感觉自己被扯着往场边推,慌忙挣开,道:“这,这是化骨池,人掉进去就完了,你们小姐已经没救了。”
被他推倒的女子爬起来,喊道:“我们小姐有法宝护身,就算落水,也可能暂时没事,只要抢救及时——”
凌修儒眼珠微动,道:“那我这就喊蓝家人打捞。”转身挤进人群。
黄衣女道:“等蓝家人动手,就来不及了!”
凌修哲怒叱道:“你们倒会使唤人,自己怎么不去救你家小姐?!”
蕙兰尖声道:“你们三个没胆的——”啪的一下,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她挣扎着爬起来,望向重归平静的池面,心中不由一阵绝望,突然,脑中浮现一人身影,她抬眼望向十方谷弟子处,心道:沈公子——沈公子一定不像这些下作的男人,我去求他救救小姐!
她只见到沈青禾登台时风采绝俗,后又主动退出,不贪恋彩头,尽显君子风范,不由芳心触动,现在情急失措,竟一厢情愿认定沈青禾是救命稻草,拔足往他那里奔去。
刚跑出没几步,突然,前方人群一阵哗然,接着,劈浪般左右分开,一道黑影,闪电飚出,毫不迟疑就跃入池中。
“有人跳下去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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