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纶架着尚祈安飞檐走壁,很快来到他那所谓的家。
说是家,实际上是一座破败不堪四处漏风的破庙,尚祈安与他的阿婆就住在这里。
这里是前朝遗留余孽的栖息之所,被皇帝发现后赶尽杀绝,如今早已荒废,庙外庙内一样的荒凉,而庙内更是连飘雪都挡不住太多。
“阿婆!”
尚祈安哭喊着,一路跌跌撞撞冲进去。
没有人回答他,整个庙里只有他的声音。
月纶没有进去,在屋外等着。
尚祈安进了屋,脚下却如千斤重,让他移动不得半分。
在屋里的角落用一堆干草铺成的一片平地,勉强可以躺人。那上面鼓起一层,那个鼓包便是尚祈安的阿婆。
他不愿相信,也不愿上前揭露,就这么僵在原地。
他艰难的移动步子,脸上满是隐忍和希翼,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他浑身早已抖的不成样子,从门口走到阿婆身边便已用了他全部力气。
吐出一口浊气,尚祈安腿一软便直直的跪在阿婆身侧,膝盖着地的那一刻他的胳膊也随之撑地。
他用头抵着地板大口大口呼吸,似乎这样便能缓解一下他的不安。
月络也来到月纶身侧,二人对视一眼,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他们来到庙里的房梁上,观察着尚祈安的一举一动,却发现他跪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除了还在起伏的脊背,和微弱的呼吸声,不然他们早以为他出什么事了。
时间流逝,尚祈安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内心挣扎,原以为流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阿婆…”
他轻声喊着,艰难抬起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阿婆的身影在他眼里逐渐模糊。
伸向阿婆的手止不住的颤栗,好几次明明握住阿婆身上的破铺盖却又让它溜走。
他收回手,在身前握紧拳头,眼泪便滑过他痛苦不堪的脸滴落下来。
终于,他憋住一口气,伸出手猛地扯掉铺盖,而同时他也紧闭双眼。
铺盖滑落,尚祈安这才把这口气呼出去。
他缓缓睁开眼睛,阿婆就那么静静的躺着。
不说话,不乱动,也,不呼吸。
他突然笑了,可随之而来的窒息感瞬间将他淹没,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月纶眼疾手快,瞬间来到他身后撑住他。
低头一瞧,尚祈安已然昏厥,惨白的小脸上纵横交错着泪痕。
“这…”
月纶头一次手足无措,毫无感情的眼睛里此刻有了一丝迷茫。
月络从房梁上下来,“我回去禀告主子,你先在这里守着他吧。”
说着便解了身上的钱袋扔给月纶,“这是主子给他安葬他阿婆的。”
“嗯。”
月纶接过钱袋点点头,随后月络便消失在他眼前。
樊安林揉着吃饱喝足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在路上还会时不时的蹦哒几步,来表达一下今天的他有多开心。
回到房间,他径直走向卧房的书桌前打开窗户,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闭上眼睛享受这份吹进屋内的丝丝凉意。
“主。”
樊安林睁开眼,便看到月缡端着一份山楂糕站在窗边上。
月缡轻轻一笑,穿过窗户将手里的山楂糕放到樊安林面前,“属下方才见您用了不少午膳,便自作主张去给您买一份助消化的吃食来。”
“有心了月缡。”樊安林点头夸赞道。
说罢他美滋滋的捏起一块送到嘴里。
正吃着,月络便回来报信,把尚祈安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清楚。
樊安林眨眨眼,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的说道,“等他醒了,帮他安葬好阿婆,不用管他的意愿,先带回来。”
“是。”
等月络离开,月缡不解的问道:“主,您救他做甚?”
月缡疑惑着樊安林的做法,她不觉得救尚祈安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樊安林连嘴里的糕点都不吃了,答道:“不为什么,就是看他可怜。”
“就像那人说的,我能救他一次,救不了他一辈子。但我可以把他留下。”
“明显那人是领了命令,故意在那里等我,我何不将计就计?究竟是何人,连将军府都敢觊觎。难道不值得我们研究一下吗?”
月缡抱拳,“主说的是。”
而后樊安林打了个哈欠,转身摆摆手道:“我睡一会儿,月纶他们回来了先把祈安安置在厢房,我醒了会去看他的。”
“是。”
说罢月缡替他关好窗户后便闪身离开。
“主。”
卧房内,樊安林哪里还有方才的困倦,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忽闪着光,直勾勾盯着面前弯下腰的月缪。
“如何?”樊安林期待的问道。
月缪摇了摇头,“目前还不知那人是谁派来的,但是祈安是个清白的。”
“他姓尚,名唤祈安。他不是本地人,早年间他的家乡发大水淹没了村子,那时候他与他阿婆在锦城内卖一些小玩意儿补贴家用,他回去后才知父母已经死于那场大水,便只得与阿婆回到锦城内,与阿婆与他相依为命。
原先是做过一些小买卖的,可后来得罪了一位达官贵人,便被人掀了摊子,且被威胁再不许摆摊,实在没法子这才开始沿街乞讨。”
月缪将收集到的情报讲给樊安林听,但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樊安林坐在床边,静静消化着月缪的话,偶尔点点头附和一下。
“那个被杀了的人,我们只追查到是血阴阁最底层的人,至于雇主我们暂时还查不到。”
樊安林闻言终于抬头,“血阴阁?那是什么?”
月缪解释道:“那是暗卫阁排行榜第十六的暗卫阁,排名算靠下的,不是什么大地方。”
“麻烦就麻烦在,这几个小阁的阁主沆瀣一气,对上三阁都很排斥,我们无法探查到有用的东西。”
“那雇主选择血阴阁恐怕也是不想轻易让我们知道他是谁。”
毕竟就算是再小的暗卫阁也会有一定的势力能对雇主的信息保密。
樊安林点点头,难怪上次还不等他先如何,那人便先自乱阵脚。
他看向月缪,月缪低着头,眉头轻皱,长长的睫毛把他那亮晶晶的双眼遮盖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樊安林便是冲他这双眼睛才选择的他。
他的眼睛十分明亮,让樊安林觉得他有一些活人该有的生气。
“好了,先不想这些了。”
樊安林起身走向月缪,丝毫没有主子的架子,一把拉起他的手把他往床边带。
月缪一愣,一时忘了挣脱,顺着他的力道便走了过去。
不过他也不会挣脱,只是有些好奇他在干什么。
把月缪安置在床边,他便一骨碌爬上床,脱了鞋袜躺好后忽闪着大眼睛,指了指他脚下的床,对月缪说道。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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