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更大了些。
阿布叩门:“先生。”
余淮南回神,见台前已浸湿大片,便抬手将冷风与雨水阻隔一小片在外:“进。”
“夫人交代,先生应少见风,注意身体。”阿布并未走进室内,只是在门口缓声道。
“知道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我见祈宴派有人守着,你先去休息吧。”
“是。”
阿布当然不会去休息,他还需要去跟家主派来的人对接。
毕竟有关余先生的事,自然得小心谨慎。只是这些,余先生并不需要知晓。
闻令臣当天便离开南城直接飞往江城,落地后,一刻也未停歇地赶往梓桐林。
车在行道上疾驰,但雨天路况不佳。不过,他早已顾不得太多,他想见余淮南,这是唯一的执念。
甚至于,还未再次见到对方,便难以抑制整个身体所覆没的难过。
余淮南洗漱收拾妥当后,换上了一件月白衬衫。
这番下来,依稀能见的,除开手上的针眼外,身上也落着大小不一的伤痕,有的像是曾伤到了骨头。
半盖上被子,余淮南借着灯光望向虚空处发呆,发丝散落在被单上。
雨声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夹杂着其它声音,一时难以分辨。
半晌,他哭得极轻,清冷覆雪般的人在哭泣时,是于默然中一点点碎掉的。
闻令臣进来的很容易,其实是由于今辞事先已向下面的人打过招呼。他快速穿矮山、连廊,径直来到余淮南卧房。
而不远处阿布见被雨淋湿的高大男人,淡淡扫了一眼,只是心道:先生体弱,这人湿哒哒的进去,可别让先生受凉了。
余淮南并未注意外面的情况,当脆弱、疼痛将他侵袭,便再也无法抵抗。
“令...令臣...”
正在门外不知如何的闻令臣自是听到了这声浮沉欲坠的呢喃,他抬手,指尖颤地厉害,呼吸已是不稳。
进入室内,记忆里清雅的白山茶此时混合着药材的浓稠苦涩,床上的人陷入深渊般的破碎中。
“我在。”
痛意折断在身体里,闻令臣再次温声唤道:“阿慈,我在。”
“令臣...?”泪水将视线模糊,余淮南觉得方才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
会如此唤他‘阿慈’的只会是闻令臣,可突然传入耳内的回应与闻令臣原本的声音偏差极大。
因为,它不该像是被刀刃所割裂后,难以修复的嘶哑暗淡。
可,他怎么会不认得闻令臣呢?
即便,物是人非。
他怔了片刻,仅仅是片刻,便颤栗着身体从床上撑起来,衣衫滑落露出刺痛闻令臣心脏的伤痕。
“阿慈乖乖的,别动。”闻令臣怕他摔着,一边哄着人,一边解下自己早已被雨水浸湿的外套。
如此,余淮南意识也逐渐清醒,眼前走近并将他牢牢环抱在怀中的人,的确是他这些年来,于夜晚、梦境又或是幻觉中思念至深的人。
“令臣...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不要走了好不好?”余淮南唇瓣颤动,他感觉心脏太疼了,他反复叫着男人的名字,鼻尖酸涩得厉害,泪从眼尾大颗溢出。
夜晚、梦境以及幻觉中的闻令臣会一遍遍让余淮南经历爱人的离开。
那是血淋淋的裂痕、伤痛。
所以此时此刻,他乞求,他挽留,他祈盼着爱人会永远地,留在他身边。
“阿慈,我不走。”
“别哭,我疼。”
闻令臣哑着嗓子,终是有泪落下,隐没在爱人发间。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
怀中人也渐渐止住恸哭,闻令臣温柔地碰了碰余淮南的唇,气息缠绕。
分离多年,爱,停止了无根飘摇。
这会儿,余淮南视线慢慢明晰起来。八年,闻令臣早已不是曾经的漂亮狼崽子样。
身上的肃杀冷然是精致样貌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他视线往下,对方脖颈间缠绕的丝带异常明显。
然而下一秒,手被人一把握住,眼睛被遮挡,男人力道极轻,生怕弄疼他。
“别看,会吓到阿慈。”闻令臣暂时制止余淮南的动作,他不愿阿慈哭得像方才那般。
“你的...你的嗓子...”
“没事,就是恐怕再也不能给阿慈唱喜欢的歌听了。”说这话时,闻令臣眼里有一层薄薄淡淡的悲伤,他是真的再也无法给阿慈唱歌了。
但,他不想余淮南因此难过。
于是,他温柔地拢了下余淮南的长发:“阿慈,这些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你还愿意要我吗?”
今辞说的没错,余淮南本是天之骄子,所有的伤害皆因他与闻崇延而起。
他,难辞其咎。
男人垂下遮挡爱人眼睛的手,目光黯淡,哀伤颓然。
也就在此时,余淮南抬手环住闻令臣,隔着丝带于其喉结处落下亲吻:“我从未怨你,闻令臣。”
白山茶的淡雅花香抚平闻令臣的濒临思绪,他的阿慈对他轻声诺道:“令臣,我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