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程橙受邀参加音乐会《下沉世界》,并与歌手林封致合作,于舞台上表演芭蕾舞《黑暗中的紫丁香吻》。
好不容易结束手头工作回到南城,打开家门,行李将将扔在客厅,就被大姨一个电话叫来人民公园,说是给他介绍姑娘。百般推脱不过,只好答应对方。毕竟回头说到他父母那里,免不了一段时间的叨叨。如果他是一颗橙子,那么在此之后就是暴走橙子。
然而姑娘什么的,只能成为姐妹了。
因为——性别不对。
当然,程橙的原计划是:先在家休整一两天,再去看望他的堂弟啾啾,想办法把他从那房子里薅出来,并拐到自己家里跟着他一起过大年。
其实啾啾,也就是桥生,为何叫啾啾呢?还得得益于程橙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弟弟,且某天意外偷听到父母讲话,才知道自己还真有个小堂弟。
还是小孩的程橙将桥生的桥,念叉了音,直接给念成了啾。
越长大越觉得这称呼实在深得他心,刚好展现他们非常不一般的关系,就懒得改正了。
挺好听的,不是吗?说白了,程橙就是个弟控。
而谈及桥生,程橙就叹气,秒变一颗忧愁的橙子。早些年他去海外进修学习芭蕾舞,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跟桥生联系。
最特别的一次,是桥生主动跟他坦白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经过他旁敲侧击,对方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老男人,大了他家啾啾整整12岁!他气得当场差点订飞机票飞回去。
他十八岁的啾啾那么漂亮,那么软,那么优秀,到底是哪头猪?
直到后来得知是今辞,程橙彻底哑了火,没事,不怪啾啾。
之后,他会给桥生分享新学的舞蹈,或者讲一些国外发生的趣闻,而桥生则会向他诉说自己的心事,把自己跟今辞在一起的开心时刻告诉他。
比起在聊天里听到桥生母亲桥樱的种种,程橙觉得那时的桥生更让他动容,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希望他的小堂弟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完整人生与幸福,亲人、爱人、朋友,都能够拥有。
次年,他还有一个月就能结束进修回国,而他也在这时收到桥生发来的信息:橙子,妈妈说她想回桐村祭拜外公外婆,她很久没有那么平静温柔地对我讲话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陪她一起回去,或许她真的想念爸爸妈妈了吧,就像我一样。
桥樱是桥生的母亲吗?是的,但她是他母亲,却又不是。
一个失常的人,再也不是他记忆里会满目慈爱地唱着儿歌哄他睡觉的母亲。
最让程橙心里打突的是,桥生之后再也没有回复他的任何信息,电话也打过去也无人接听。
他担心得不行,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于是他压缩时间,提前结束这边的学习,就匆匆回了国。
可他依旧回来迟了。
桥樱计划了一场疯狂的自杀,连带桥生一起拖入无法逃离的噩梦,那个女人或许觉得,就算桥生活了下来,也许还不如就在那天跟着她死去。
而那多年未出现的继父谢延在桥樱死后,破天荒回来处理后事,房子以及能变卖成钱的都被他卖了。
可进而彻底压倒桥生的,是跟着谢延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他对桥生进行了猥亵,挣扎反抗中桥生拿刀刺伤了那人的手臂,才阻止了更为难以挽回的伤害发生。
警察、医生赶到的时候,桥生几乎没了呼吸。
最开始,程橙父母瞒着他桥生出事的事情。他知道,对于桥生,父母即使不喜,也不会做到真的避而远之。可这件事,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父母陌生而又冷漠。
那时,他与父母僵持在客厅。
“从小到大,我们并没有阻止你跟桥生来往,哪样不是顺着你依着你?”程钟手指着程橙厉声质问,其妻子方佩皱眉坐在一旁沙发上未发一言。
“所以桥生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橙,我说了,这件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爸,您别在这里避重就轻。我就想知道桥生在哪里,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是他堂哥,他爸爸也是您的弟弟,我们是亲人,您和母亲为什么要是这个态度?”
其实,自从他知道自己有个弟弟后,程钟和方佩对于桥生的态度不是现在这样。
即使桥樱带着桥生嫁给了谢延,他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虽然谈不上多好,但偶尔还是会约着一起,带两小朋友出去玩乐,断不会像现在这般,这种态度。
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态度?
方佩打破父子两短暂的沉默:“橙橙,就不能听爸妈的话,不要管了吗?”
可程橙没办法接受,他严声回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桥生,甚至从一开始就不想我和他接触。如果我没有偷听到你们讲话,大概我一辈子也不认识他,不是吗?啾啾的亲生父亲去世了,亲生母亲又疯疯癫癫,一直折磨他,她能对他好?或者指望那个继父谢延?他的亲人带给他的是什么?你们如果真有什么恩怨也不应该牵扯到下一辈人的身上!”
那天不欢而散后,方佩最终还是单独给他打了个电话,她告诉程橙,程枫并不是爷爷奶奶的儿子,只是老两口收养的,所以桥生也算不上他的堂弟。
接着她犹豫片刻,将桥生的事和盘托出。不想让他掺和到其中的最大原因是——那时候的桥生对他们来说已然是一个累赘、麻烦,也没有人能够怀着足够的精力与耐心去照顾一个精神病人。
说到底,在他们眼里,桥生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桥生对于程橙来说,不管有没有血缘的羁绊,有没有所谓亲人的定义,他早就是他心中那个最好最乖的弟弟。
而桥生也没有必要知道他们的真正关系。
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桥生真的需要他们照顾吗?他独自挺过那些日日夜夜,将他们推至一个安全的位置。
病痛折磨着他,他像是将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避免一切给他们带来困扰、负担的可能。
他没出息地哭了,在医院找到桥生的时候,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后来的后来,星苑那间屋子成了桥生唯一的家,程橙想,如果连他也离开这个弟弟,那在这个世界上,桥生就真的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而今辞,是桥生在每一绝望濒死的时刻,将他拉回人间的牵系与眷恋。
程橙想过去联系今辞,可又尊重桥生当时的选择,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会儿,他站在公园厕所门口,顿时觉得要不今年再送啾啾一份大礼!这个大礼就是:今辞。
在他看来,恋人之间如果不再相爱,分开是必然的结局。
可桥生和今辞呢?并非如此。
彼此相爱,能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分离呢?外界的一切都不能成为决定性因素。若是因为病痛、死亡,那更应该珍惜在一起的每一时刻。
那将是生命中无可比拟的热烈。
所以,怎么样才能把今辞带到桥生面前呢?
啧,愁,真愁。
这好像平时工作方面也没什么交集可以去联系啊?难道去问他们公司年终舞会需不需要请舞蹈演员?或者买别墅请他们团队来帮自己设计设计?
人家不仅不需要,同时别墅他也买不起啊。
突然,一个极为磁性的男声在程橙的背后响起:“小姑娘?这是男厕,你走错了!”
程橙蓦地被吓一大跳,他迅速转身看向来人,不过仍然环视了一下四周,结果除了他两,暂时没有任何人,所以哪儿来的小姑娘?程橙指着自己迟疑地开口:“你叫我?”
“啊?你,你是男孩子啊,抱歉抱歉。”舟以礼有些尴尬,方才他刚拐过小木丛,就看见一头散着中长黑发、穿着白色棉服的人站在男厕门口,从背影看,实在像个小姑娘,本来想好意提醒一下对方,结果人家是男的。
程橙眉锋十分清丽,眼眸稍稍细长上扬,几许艳色,娇得恰到好处,他瞪了一眼舟以礼,落在舟以礼眼中的他,整个人明媚又张扬:“哼,说谁小姑娘呢!”
语罢,也不等舟以礼说话,就往厕所里走去。
留下舟以礼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抹了把鼻子。
还没完,舟以礼也跟着进去了,毕竟人有三急。不过,他本来也没再注意程橙,结果等他结束扣腰带时,对方像是才解决完,从他旁边经过时,脸红得比方才更加厉害,还又瞪了他一眼。舟以礼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张牙舞爪的,还挺有趣。
程橙走得飞快,脑中挥之不去男人那散发着的极具侵略性的野性张力,心砰砰直跳,脸烧得厉害,他有些气恼地停下,在原地使劲儿跺了几脚,才往他大姨在电话里说的地方匆匆赶去。
舟以礼松懈散怠地慢着步子走回喝茶听曲的地儿,伸手就往秦恪脑门来了那么一下。
秦恪被人弹了一脑瓜崩,惊地直接站了起来,差点往后栽。
“......”
“哈哈哈哈哈,看你那样儿!”
舟以礼续了些热水,悠哉哉坐下抿了一口清茶,继续对着向他翻白眼的秦恪道:“真辣啊。”
秦恪:有毛病。
而舟以礼脑子里想的是刚刚那位男生,那抹明媚艳色。
跟朵带刺小玫瑰似的,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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