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江夫人,提醒您一句,若是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可以先买了再进城,如今城里的物价不便宜。”
根据周管家所了解的,不少人家都想着出城购买些生活所需的东西。
如果用粮食交换,则更加划算。
可惜知府已经颁布了禁令,城里的住户每周只能出城一次,且须持有官府发放的盖着印章的通行纸张才行。
如今这一张薄纸在黑市中已经被炒到了十文钱一张,不少人家每周领了通行纸后转手就卖出,以此牟利。
江姜对周管家十分感谢,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用布包着的红糖,递给周管家。
这送钱,少了不行,多了又不符合身份,送吃的才是硬道理。
周管家掀开一角,里面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红糖让他喜笑颜开,嘴里不停地说着“江夫人,破费了,破费了”。
紧接着,周管家絮絮叨叨地说起在城里,哪些地方是达官贵人们的住所,不要随意乱闯,又有哪些地方适合租房定居。
这块红糖送的值!
回到家中,家里人都等着她吃饭。
“娘,你看,大哥二哥带着我们去粥棚那排队领了粥回来。”
李翠翠献宝似的将锅里的粥展示给江姜。
依稀可见的米粒沉在锅底,上面是有些泛黄的米汤。
怎么有些不对劲?
江姜用勺子搅动了下锅底,带起一层泥沙般的东西。
“这粥里怎么还掺杂着泥土?”
李旭挠挠头,这个问题也是他疑惑不解的,好好的粥,怎么要加些泥土进去,这不是吃一嘴土吗?
再怎么缺水,也不至于这样呀。
听到李升解释着,说这是江州从上月开始就实行的规定,每日的施粥都是有着泥土,愿意吃的就去排队领,不愿吃的,也不强求。
江姜突然想到,自己以前似乎看过某个历史故事。
在灾难年间,有部分民众假装难民领取官府的救济粥,导致真正的难民们没有食物果腹,后来就有人提出,在粥里掺杂泥沙,这样一来,那些民众吃不下混杂着泥沙的粥,而真正快要饿死的难民也顾不得味道好与否,食之。
看来,江州能这么繁华与安稳,能人不少啊。
别的不说,大西村的人大多都去领了救济粥,有的人家难以下咽,一看就是家里存粮多,一路上没亏待过自己的,而存粮告罄,早就开始找各种野草充饥的人家则是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一碗粥给喝完了。
江姜一家,算是前者,几个孩子喝了两口粥之后,默默放下了碗,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李平安一个人低着头,呼噜呼噜地喝着粥。
黄英和孙巧巧还能不了解自己孩子的性格吗,把他们碗里的粥都倒在自己碗里。
李翠翠也默默将自己的碗移开,拉着江姜的胳膊。
“娘~~~。”
“行了行了,今天我心情高兴,正巧家里还有些白面,就做你心心念念的油泼面吧。”
说着,江姜又补充了一句。
“一人一碗。”
不只是江姜选择开小灶,这么做的人也不少,他们算不上醒目。
只是当热油浇在放了辣椒粉和姜末的油泼面上时,滋滋响的声音,霸道的香味引来了周围人的瞩目。
“呲溜~,娘跟你们说一声,为了几个孩子方便念书,呲溜~,咱搬去江州城内。”
江姜一边嗦着面条,一边说着。
“娘,那我们不和村长,春花婶子他们一起去巍山县了?”黄英问道。
“周管家说,周老爷和周夫人正在帮我们给几个孩子找合适的私塾先生,正巧家里还有些积蓄,咱在城里找个地方住着,看能不能做点什么小生意。”
江姜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家里有钱,其余人是知道的,可具体有多少,他们不太清楚。
居江州,大不易。
可想到为了孩子的未来,李旭和李升一咬牙,拼了!
实在不行,他们多去找找活计,总能养活一大家子。
“对了,等会吃了饭,翠翠你和我去集市上,买些会用到的东西,周管家说了,这城外的东西比城里的便宜不少,咱能省点是点。”
李翠翠连忙点头,她刚吃了香喷喷的油泼面,此时正是体力充沛的时候。
下午,江姜重返集市,买了些日常用的东西。
“想跑?跑哪儿去!给我老实点!”人牙子挥舞皮鞭,对一个瘦弱的男人鞭挞着,皮肉开裂的声音让不少行人都忍不住别过脑袋。
男人闷哼一声,随即咬紧牙关,愣是一句求饶的话都未曾说出。
人牙子见状,更是生气,不知轻重地左一鞭,右一鞭地打着,男人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不见一块好肉。
待到那人牙子气喘吁吁,坐在一旁休息时,男人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过半晌,人牙子用脚踹了两下地上的男人,没想到他一动不动,人牙子心中一个咯噔,莫不是人死了?
他用手指在男人鼻尖试了试,发现真没气儿了。
“艹,真他娘的倒霉,又少赚一单,来,那个谁,你,还有你,把他给我扔到外边去。”人牙子随手指了两个人充当苦力。
人命如草芥,江姜两人在刚才就站在男人旁边,他被打时,李翠翠就被吓得叫了一声,连忙躲在江姜身后。
眼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陨落,李翠翠有些闷闷不乐,江姜安慰了几句,也不太管用。
回到家后,李翠翠低头翻找起自己的腰包,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里面有几文钱,一朵头花,还有一把小刀。
算不得什么贵重东西。
第二日,缴纳了足量的生虫大米后,江姜一家告别大西村众人,顺利进入江州。
城内,城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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