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送我回公安分局的家属楼里,你就自己回去吧,今天还没到上班的日子,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
祁同伟到了家属楼以后,就让于小明自己回家了,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这一年多来,祁同伟一直住着公安局的家属楼,这里有几套房子是专门给党委委员级别的领导住的,如果人调走了,自然也会还回去,不过房子还蛮多的,有几套也是退休老干部一家住着。
祁同伟刚进门,才放下行李,这边就有人敲门了,打开门一看,是副局长陈光威带着一些吃的过来了。
“老陈,干嘛,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陈光威将手里几袋子菜都摆到了桌上,笑眯眯得回答。
“局长,见外了,我可是干刑侦的,今天早上小于出车的时候,我就碰见了,他跟我说的。
来尝尝我媳妇做的菜,这些都是海鲜,不知道您吃得惯不,我们这里过年不怎么吃饺子,不过海鲜羊肉少不了。”
这一点是事实,南方大部分城市过年并不流行吃饺子,也有自己的历史原因,这里只讲下东瓯的历史。
东瓯市地处偏僻,古代反正交通是不便的,大部分居民都是南北宋时期从临安或者隔壁越东迁徙过来的大家族。
其实古代也就大家族能做这样的迁徙,这才造成了本地的村子一村都是一个姓氏,他们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真正意义上是同一个老祖宗。
宋代正是物资相对丰富的年代,这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贵族毛病,比如不喜欢吃猪肉,觉得这是下等人的食物,喜好吃羊肉,但是迁徙到这里之后,自然就没那么多羊了,北方平原才能大规模养羊,少量的山羊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于是就开始因地制宜,吃海鲜,海鲜在东瓯可就方便了。
所以在东瓯市的各种宴席上,必然是各种各样的海鲜,加一部分羊肉,以体现自己生活过得不错,也就是为了面子。
家常菜基本都有猪肉,大家族第一代富,不可能代代都富,羊肉产量又少,海鲜虽然捕获方便,但是不顶饱,没有那种肉质纤维给人的饱腹感,大部分老百姓自家还是吃猪肉,但是逢年过节必然要换羊肉,他们自己的话就是猪肉乃是烩肉,难登大雅之堂。
在祁同伟看来,这种情况其实和京城那些清代的落魄贵族很像,穷讲究,不过也正是这种穷讲究,给各地的传统文化带来了不一样的颜色。
“诶,你这个羊肉,是草原的羊肉啊,这口感和本地的山羊不一样。”
陈光威马上露出了笑容。
“局长果然见多识广,这是我一个草原的老战友特地给我带的,他开着车运得活羊过来的。”
“哎呦呦,这可珍贵了,费了老大劲啊。
这口感,确实好。
其实啊,现在我们国家的道路网络都完善起来了,像这种各地的物资流转全国的生意,肯定会蓬勃发展。”
祁同伟又吃了两口佛手(海鲜的一种贝类),感受着浓郁的鲜香。
“对了,老陈,有个事我一直很好奇。
你这个名字,和我们市长陈光伟好像啊,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哈哈哈,局长,您真是说笑了。
市长他是临安旁边市的人,我是东瓯市的人,都不是一个地区的,怎么能攀上关系啊。
事实是,我们陈姓在江东省是大姓,大部分人都是中原省迁徙过来的,有同一个字辈谱,我和市长是同一辈的人,但是关系起码几百年前才可能有。
像永庆县的现任县长,陈馨,他也是光字辈的,他倒是和我能攀上亲戚,是同宗同族的。
市长就攀不上了,他那一支几百年前就分散其他地方了。”
祁同伟点点头,给陈光威倒了一小杯茅台,这东西他家里老多了,一个下属只能送一瓶,一年就送了几十瓶。
反正恰当的时候,祁同伟会把下属送来的多余烟和酒,当成年终或者中秋节的礼品分给局里的干警们,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你今年,也四十三了吧,从警多少年了?”
陈光威一口干掉了小杯子里的茅台,龇牙咧嘴得看着挺享受。
“快二十五年了,十几岁就上班了,当时我第一个所长是黄老政委。
时代变化也太快了。”
祁同伟喝的酒差点吐出来,一个个都十几岁就上班了啊,工龄一个比一个长,看着年龄不算大。
“刑侦那边的事呢,你也不用一一去盯着了,我听他们说,你还跟以前做大队长一样。
每个案件都自己参与盯梢,走访摸排还自己去。
先别说话,你这个年纪了,再跟他们小年轻一样通宵盯梢,跑几公里路去抓人。
已经不可取了,从工作角度出发,你搞不好还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你现在更多得要发挥你的经验,指导新的刑侦人才,带徒弟出来,做事的时候观察全局,指正他们的错误。
不要什么事都亲自上了,事事身先士卒,虽然是个好榜样,却难以做个好领导。
我希望你更多的把精力放在管理和决策上面,时刻抓好这帮兔子们的缰绳,而不是自己咬着缰绳疯跑。”
陈光威好像似有感触,点了点头,祁同伟这一年来一直有观察他,他是最不像个领导的党委委员。
明明自己是副局长,却把自己当成过去那个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事事亲自上。
“转变好自己的工作方式,有时候会让工作更加有效率。”
在陈光威听来,祁同伟这一串话其实有些刺耳,因为这里面好像是蕴涵着让他把刑侦大队的权力放给祁同伟从省厅调来的李博,现在的李博更像是陈光威的学徒,二人配合很好,但是,讲到权力,陈光威还真不是很想放。
也不是他恋栈吧,实在是他做久了刑侦警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像其他副局长一样,做个指手画脚的领导,反而让他无所适从,但是当面反驳领导,还是顶头上司,这是极其愚蠢的行为,于是陈光威只是低着头,没有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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