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组长的家在一个高戒备的家属院,因为他不止是专家的身份,更是享受正省部级待遇的人大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在这里,祁同伟受到的审核和盘问更加仔细。
因为附近住的都是高级别领导,整个小区就是由武警部队驻守的。
洪组长的大儿子站在门口迎接祁同伟,洪老大已经三十几岁,比祁同伟大上七八岁,好像是某个航天公司的技术人员,看着就一副文艺份子的范儿。
不过在调研的几个月里,洪组长曾经吐槽过他儿子跟他关系不好,甚至连他所在的权威领域法学都不学,转而去学了航天技术,可是把老头气的够呛。
其实说老头也不算准确,洪组长今年比王组长要年轻几岁,这才五十几岁。
“是同伟同志吧,我爸在客厅里面,那里有几个客人,只能让我先来岗哨这里接你了。
谢谢小王,这是我家的客人。”
不错,祁同伟被岗哨留在了小区门口的等候室,就算身上带着工作证啊,都不好使,要么就是小区居民出来接人,要么就是里面电话打出来核对身份。
“洪哥,特地劳烦你跑一趟。”
“见外了不是,你祁同伟的大名,这两年我可是经常在老头子嘴里听见,从93年开始,他终于不念叨我了。”
祁同伟有些惊讶,同时把一些土特产递给洪家老大。
“为啥?我又不是什么名人。”
“你应该听过我家老头叫我学法的故事吧,我那时候就是不喜欢,就是喜欢航天。
然后就跟他对着干了好久,就在前几年,他还老喜欢在家里自说自话,讽刺我。
不过认识你之后,嘴里讽刺的话就变成了夸奖你。
虽然都是在我面前讲风凉话,但是我觉得他开心了不少。
你弥补了我不跟着他学法的空隙。”
这话说得祁同伟有些受宠若惊,难怪呢,原来洪组长是真心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子,这才交代李战略书记这位大弟子主动照顾祁同伟。
等到了洪组长家的别墅里,客厅里热热闹闹的声音传了出来。
“洪老师,这次的机会多好啊,您不能再错过了。”
这句话的音调有些熟悉,等 祁同伟到了近前才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洪组长的大弟子,自己的顶头顶头上司,江东省政法委书记李战略。
“同伟来了,坐坐坐。
你大师哥,见过了吧。”
祁同伟有些不好意思得点了点头,微微鞠了一躬。
“哎呦,祁副区长,今年过年你们不是安保任务蛮重的吗?
怎么又悄悄跑回家了。
听说你们区长都主动留在东瓯过年,你倒是悠闲啊。”
这话说得祁同伟汗流浃背,大冬天的,只能挤出尴尬的笑容面对自己的顶头加顶头上司。
“行了,这里是洪家的地盘,别摆出你那副大书记的做派。
他是你师弟,客气点。”
李战略有些挂不住脸,还是点头称是。
“你啊,最大的毛病还是改不了,碰上事情还是忍不住想说些风凉话。
我提醒过你,有时候控制不住这张嘴,会害了你的前途。”
没想到李战略一摆头。
“洪老师,您可别说这个了,还不是当年在学校里跟着您学的。
您一套风凉话把当时的系主任气得够呛,还被调到了下面的高中做教导主任。”
“你这家伙,好的不学,坏的学。
少贫嘴了,坐那边一点去,给同伟倒杯茶。”
眼看祁同伟就要面临修罗场,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要被迫给他倒茶了,洪家老大及时解了围,在桌上摆了一杯新沏的茶。
“行了,师哥,你别和老头犟嘴了,从我七八岁就听到现在。”
祁同伟暂时挤不进这个话题里,只能目不斜视得看着茶杯里的茶叶上下起伏,就好像自己的人生啊。
“同伟不是外人,老师,我还是那句话。
机会不能错过了,领导主动给您点将了,再不去,就是不给领导面子了。”
祁同伟虽然眼睛盯着茶杯,但是耳朵却竖了起来,心思也在急速思考,洪老师如果出来任职,作为法学专家,必然是政法系的领导,而现在就已经是正部级的待遇了,从虚职到实职,就只有政法委一系的各委员了,或者下面部委的主官。
无论哪个职位,对自己而言,都是极大的帮助,可是自己身份太低,年纪太轻,没有足够的话语权,眼下能做的只有微笑了。
“同伟,你不用太拘谨,说起来这件事和你还有点关系。”
洪组长说道,祁同伟惊讶得抬起头,啥,我可没那么大脑袋,高级别干部的任命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些是内心戏,没说出口。
“上头让我去政法委,去综治办做副主任,马上要准备开始严打了,希望我这个法学专家能提供有效的方向。”
祁同伟一下子被茶水烫了一下,综治办是政法委下属的部门,主任是书记兼任的,也是全国社会治安的指导性部门,从省市县乃至乡镇都有相同的配置。
比如县政法委下属就有综治办,一般来说屁事没有,因为是个指导性的办公室,一指挥不动公安,二对检法司也没有人事或者财政权,几乎没有存在感。
不过祁同伟还是很熟悉的,因为当初在公安部三局任职的时候,上头对接社会治安的数据部门就是综治办,底下公安厅也会去省综治办要档案和数据。
从乡镇到省,这个部门就是个虚的部门,比较闲,但是在京城,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这里的综治办可是制定政策,掌控治安全局的中枢,这里是绝对有实权的,还不小。
虽然祁同伟知道自己的级别和年纪,实在不适合掺和这样的话题,不过眼看关系到自己的前途,也赶忙劝了一句。
“洪老师,法律永远是在实践中获得进步的。
法律是人文学的一类,人的社会永远是在变迁之中,如果眼睛里只看着书本上的法条,那理论永远无法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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