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府。
话说,木邵衡跟随傅玉舒回娘家的当夜,老太君刺激得一宿未眠。次日,更是天还黑着就起床了。
她起得如此早,厨房里的厨娘们自然也得比平日里……早一个时辰开始干活!
没睡饱的厨娘们难免有怨气。
厨房的管事手执鞭子,一叠声地高声催促道:
“快点,快点,动作再麻利点!”
“老太君折腾了一宿,胃里早没食了,眼下正饿着呢。”
“你们都知道的,她老人家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万一拿咱们出气可就不妙了!咱们王妃还在娘家住着没回呢,连个替咱们说话的人都没有!”
听管事的这般说,厨娘们只得压下怨气,洗菜啊摘菜啊……动作放快点。
一通忙碌后,丰盛的早餐端上了桌。
共计九十九道吃食,在餐桌上摆成牡丹花的形状。
老太君走进饭厅时,一个不慎差点崴了脚,她立即恼火得扇了两耳光,把搀扶她的小丫鬟打得跪地求饶。
还气呼呼地骂道:
“不中用的东西,别的活儿干不利索也就罢了,连搀扶走路这点简单的事情也干不好?跟巧杏他们比,差得真不是一星半点!”
呃,巧杏和那几个心腹婆子自然服侍得不错,但有什么用呢,已经全被木邵衡关进了小黑屋。
并扬言,王妃一日不回,就饿她们一日,十天半个月不回,就直接饿死。
想起这个,老太君就气不打一处来。
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自然就倒了霉,从伺候老太君起床穿衣起,就一直被嫌弃、被数落个不停。
“哼——”老太君鼻子一哼,气呼呼地在饭桌前落了座。
提起金筷子,老太君才发觉不大对劲,饭桌上空空如也少了人啊。
——木邵衡和傅玉舒不在,正常。
——那个庶女蝶衣呢?
“蝶衣呢?吃个饭,还要三请四请的吗?”啪地一下,老太君把金筷子往饭桌上一掷,黑着脸道。
管家连忙上前道:“回老太君,眼下时辰尚早,郡主想来还在睡觉。”
老太君两眼一瞪:“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觉?身为郡主居然如此没规矩?”
管家:……
瞅了瞅外面的天空,远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啊,哪里就日上三竿了?
唉,这老太君自己睡不着觉,还不让小郡主也睡饱觉?
啧啧啧,不愧是嫡母,就想变着法儿磋磨庶女。
但管家是心疼蝶衣郡主的,所以,想了想,提议道:“老太君,不如小的去将表少爷请来,陪您一块用膳?”
老太君的娘家侄儿沈奕笑也还在呼呼大睡呢。
不料,老太君抬眼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疼道:
“不必了,笑儿昨夜也跟着哭了一宿,就别这么早叫他了,让他多睡会。你只需去把蝶衣给叫来便是。”
管家:……
啧啧啧,沈奕笑就让多睡会,蝶衣就让立马过来?
这心偏的!
真不愧是嫡母啊,完全不心疼庶女的!
管家倒是心疼蝶衣郡主,可没用啊,他只是一个下人,最后拗不过老太君,只得派遣个小丫鬟去把蝶衣给叫醒。
话说,蝶衣昨日在戏园子里与别的戏曲大家畅聊到很晚,得知傅玉舒被气回娘家后,她还特意前往娘家探望了傅玉舒。
再折返回木府时,已到了夜里子时。
再仔细地卸妆,沐浴一番,睡眠时间就很短了。所以,此刻的蝶衣睡得正香呢。
突然被大丫鬟给唤醒了,说是老太君要她去陪着用早饭。
“曦光都还暗淡着呢,怎么就吃上早饭了?老太君若是饿了,让她老人家先吃吧,不必等我。”
说罢,蝶衣翻个身继续睡了。
呃,蝶衣到底打小散养在戏班子里的,收养她的师父又一惯宠着她,以至于她从小到大都要睡到自然醒,从不会为了谁特意早起。
更何况,她厌恶极了老太君,又怎么可能特意早起,去陪那个老太婆用早饭?
贴身大丫鬟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便来到走廊上,对管家派来的小丫鬟道:
“我家郡主身子有点不适,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君,今日就在自己的院子用饭吧。改日好利索了,再陪老太君用饭。”
一句“身子不适”,便将这几日的早饭、午饭和晚饭通通给推了。
小丫鬟:???
这、这老太君怕是得发火吧?
果不其然,老太君气得金筷子都摔到了地上,满脸怒火道:
“区区一个庶女,摆臭架子给谁看?当她自个也是王妃,也是当家主母不成?”
傅玉舒她是暂时治不了了,难不成一个小小的庶女她也治不了?
真真是反了天了!
老太君冷哼一声,带上丫鬟婆子就要冲去蝶衣入住的院子。
不料,走出门了,才发觉——她往日的那些心腹嬷嬷和丫鬟呀,全都在小黑屋里关着呢,新调来伺候她的这几个压根就不是一条心的。
瞧瞧她们那副死样子,走路软绵绵的,一个个跟没吃饱饭似的,完全没有去干架的气势!
偏生,已经出门了,老太君可做不出半路折返的丢脸事儿!
没法子,老太君只能拼了命地怒视前方,让自己看起来很不好惹。
于是乎,最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滑稽画面:
——老太君气势汹汹如头恶狼冲在前头,后面稀稀拉拉跟着七八个小羊羔似的,软绵绵、毫无战斗力的丫鬟和婆子。
“砰”地一声巨响,老太君一脚踹开卧房门。
这动静太大,直接吵醒了睡梦中的蝶衣。
蝶衣一睁眼就听见“哎哟”“哎哟”的呼痛声,下床绕过屏风一看,竟见老太君一脸痛色地捧着脚跳个不停。
竟是方才那一脚踹门,把她自个的脚给踹痛了!
蝶衣:……
内心很是无语。
虽然看老太君不爽,但蝶衣作为庶女,还是秉持着小辈的姿态,上前亲自搀扶老太君前往外间的临窗暖榻上落座。
“晦气,真真是晦气!”老太君一双老眼怒瞪蝶衣,开口就是对她的不满。
蝶衣笑了笑,才不惯着她,直接回嘴道:
“母妃,确实晦气呢,一到女儿这里就撞疼了脚。所以,母妃下回还是别来了。”
老太君:???
这是嫌弃她,赤裸裸地阻止她来?
老太君瞬间暴怒:“放肆,身为庶女,居然敢对嫡母如此不敬!给我跪下!”
跪下?
当蝶衣是好脾气的傅玉舒呢?
开什么玩笑!
只见蝶衣冷笑一声,道:
“母妃,女儿抱恙在身,地上寒凉,实在不宜跪。王兄早就叮嘱过女儿了,保养身子为重,切莫做伤害自己的事儿。”
顺着大丫鬟撒下的谎,蝶衣也瞎编一通后,故意又叹口气,道:
“唉,王兄身为一家之主,真真是以‘爱’治家啊。女儿一直以为王兄的‘仁慈和爱’遗传于母妃呢。”
“眼下看来,莫非不是的,全是女儿看走了眼?”
此话一出,便将老太君给架起来了,让她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最后,老太君只能冷着脸不作声。
蝶衣欣赏了一会老太君“明明想干掉她,偏偏又干不掉”的精彩表情后,又道:
“母妃啊,女儿这里药不全,没有治疗脚痛的。您还是快些回到您自个的院子去吧。”
老太君:???
这是明目张胆下逐客令?
真是反了天了,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当庶女的,要轰嫡母走!
不料,还没等老太君有所反应呢,蝶衣已经“嗖”地一下打开窗户,冲着院子里老太君带来的那群丫鬟婆子们,大喊道:
“老太君的脚受伤了,你们还不快过来,搀扶她老人家回去抹药?还愣着做什么,动作快点!”
这一番催促,很快,那群丫鬟婆子们就涌了进来。
抱大腿的抱大腿,架胳膊的架胳膊,一群人同心协力,抬起老太君就往外奔。
老太君哪里肯离开?
不住地怒斥道:“放肆,谁允许你们这样的?快放开我……”
可她真正的意思还没说清楚呢,就又见蝶衣抢话道:“母妃,您千万别不好意思,脚受伤了……就该让她们抬着走。”
说罢,蝶衣又催促那些下人道:“走快些,母妃疼得厉害,早点回去也好早上药!”
就这样,那群下人越发脚步如飞地奔走起来。
不一会功夫,就抬着老太君走出了院门,拐个弯,彻底消失不见了。
蝶衣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就这点能耐也来找她的茬?
也太小瞧她蝶衣了。
“哼——”
四两拨千斤就大获全胜的蝶衣,拍拍手转身回屋,继续睡她的回笼觉去了。
那边,老太君则被快速抬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这回,她算是领教了蝶衣的厉害。
“呵,真不愧是芍侧妃那个贱人诞下的贱种,跟芍侧妃一样牙尖嘴利!”
当年败在了芍侧妃手下,今日居然连她女儿都没干过,老太君那个心头憋闷哟,气得连美味又丰盛的早饭都味同嚼蜡。
食不下咽。
“蝶衣,你给我等着,迟早要你好看!”
老太君吃早饭的嘴,嚼得“嘎嘣嘎嘣”响,哪里是在咀嚼食物?简直是将那些食物当蝶衣的脑袋……在狠狠地咬呢!
吃着吃着,老太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听说蝶衣正在与傅玉舒的三叔相看?
听傅玉舒的意思,这蝶衣和三叔两情相悦了?
“呵,那本太君就来个棒打鸳鸯!”
作为嫡母,亲自掌管庶女的婚事,这可是合理又合法的。捅破了天,也没人敢说她半个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