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宣德侯夫人得知沈嫣惨死后,第一反应是……无所谓。
一个庶女而已,又不是她亲生的,在意个屁!
前来报信的侍画见状,假意嘀咕道:“唉, 看来侯夫人府库充盈,不缺赔偿银子啊。得,算我多事,告辞。”
赔偿?
听到这两个字,宣德侯夫人才双眸一亮!
要知道,镇国公府光是给沈嫣一个庶女的下聘银子就能多达二十万两呢,如今闹出了命案,还不得赔偿个三四十万两?
这时,侍画又提点道:“要想为自家女儿讨个公道,就赶紧去吧。去晚了,小心对方伪造成悍匪截杀的,把真正的凶手撇得一干二净。”
闻言,宣德侯夫人立即喊来管家:“咱家的姑娘被姑爷虐杀了!快,赶紧抄上家伙,跟本夫人打上镇国公府,讨公道去!”
霎时,宣德侯府出动了两百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浩浩荡荡一路奔往镇国公府。
侍画见状,满意地笑了。
翻墙回到镇国公府的临风院后,侍画才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恢复成本来的模样向傅玉筝复命。
为何她要戴上人皮面具?
废话,干挑唆闹事的事儿,自然不能暴露了真实身份,免得给自家主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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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大门口。
宣德侯夫人对准镇国公府的正门,气势汹汹地当街哭诉起来:
“街坊邻居们,你们快来评评理啊!”
“我可怜的女儿啊,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一手带大的啊。”
“嫁进镇国公府还不到两个月啊,就被该死的高晏给虐杀了啊……胳膊和腿全被砍断,连脑袋都跟脖子分了家啊……”
“杀千刀的,连个全尸都不留给我啊……”
“喜新厌旧,不喜欢我家嫣儿了,看不爽了,休了她便是,何况残害她的性命?”
“我苦命的嫣儿啊,早知高晏是这样的畜生,当初别说二十万两聘礼了,便是给我五十万两聘礼,我也不能让你嫁啊……”
这一通哭嚎啊,不过一会子功夫,就吸引过来整条街的街坊们,以及过路的行人,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直接将镇国公府给包围了。
围观众人听说高晏残杀了新婚妻子,一个个震惊坏了。
“天呐,这才成亲多久?两个月不到,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呢,就闹到杀妻的地步了?高晏真真是个畜生啊!”
“沈嫣那姑娘也是倒了血霉,竟摊上高晏这种恶魔……”
“当初定亲时我就不看好,高晏那厮不是个有前途的。不料,非但没前途,还是个杀人狂魔?啧啧啧……”
霎时,高晏的风评进一步恶化,彻底糊上了屎!
傅玉筝从侧门溜出来,正大光明倚靠在路边的大树上,惬意地享受着……众人对高晏的猛烈抨击。
这感觉真是爽呆了。
最爽的是,这辈子三叔避开了沈嫣这个瘟神,一转眼的功夫,沈嫣就将高晏给拽下了地狱!
沈嫣和高晏,真真是绝配啊!
傅玉筝在巷子里感慨时,镇国公夫人林氏则躲在镇国公府里,着急忙慌地处理沈嫣的尸体……
直到一刻钟后,林氏才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大门,昂起下巴冲宣德侯夫人高喝道:“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我死去的女儿讨个公道了!你儿子是杀人犯,他杀了我女儿!”宣德侯夫人高声叫道。
却见林氏怒斥道:
“放屁,你瞎诅咒什么?你女儿哪里死了?沈嫣今早出去踏青游玩,说是在外头住一宿,明晚才回来的。”
“你女儿好生生活着,你却诅咒她死亡,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
围观群众:???
剧情这样反转?
那沈嫣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呀?
傅玉筝见林氏这样撒谎,眼珠子一转,便知林氏打的什么算盘了。
——这是方案依旧,要将命案伪造成“沈嫣在外头游玩,遇上悍匪,被虐杀身亡”?
啧啧啧。
傅玉筝笑了,不消多时,林氏一定会为她此时此刻的愚蠢决定……后悔万分的。
她保证。
果然,宣德侯夫人恼羞成怒,越发闹了起来,恶狠狠威胁道:
“国公夫人,您敢睁着眼说瞎话?那好,本夫人这就报官去,让衙门派人来查抄你们镇国公府!”
听到这话,林氏心底反倒一颗石头落了地。
衙门?
哪个衙门敢来查抄镇国公府?
要知道,镇国公府可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又是高镍的府邸,便是借给那些当官的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来查抄啊!
思及此,林氏一脸无所谓地道:
“去啊,你现在就去报官!还等什么?”
“宣德侯夫人,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但凡官差证实我们没伤害沈嫣,纯粹是你污蔑我们,到时我们镇国公府可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未落,却见高镍骑着高头大马下值回府了。
宣德侯夫人见了,心头立马一喜,当即拨开人群挤到高镍面前,喊冤道:
“高指挥使,您来的正好,本夫人要报官,状告镇国公府世子爷高晏残忍杀害了我女儿。”
“眼下尸首还在镇国公府里,我请求锦衣卫为我可怜的女儿伸冤做主!”
围观群众:???
这宣德侯夫人没疯吧?
高镍可是镇国公的儿子啊,哪有儿子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家的?
不仅围观群众如此想,连林氏都抱着这样的幻想呢。
虽说林氏与高镍不睦,但高镍崛起这么多年了,顶多对她和她生的儿女们高冷、不搭理,过分的事情也没做过的。
思及此,林氏非但不焦虑了,反倒越来越心态平和起来。
反正,她笃定高镍绝不会偏帮宣德侯夫人就是了。
岂料,正在这时,傅玉筝穿过人群来到高镍身边,一本正经地道:
“夫君,既然宣德侯夫人如此肯定沈嫣死于高晏之手,且尸首还在府里,那锦衣卫就彻查一番。如此,也好给涉事双方一个明确的交代。”
说罢,傅玉筝不动声色地用力掐了高镍手臂一把。
高镍多么聪明的人啊,当即表态道:“夫人言之有理,与其在这争吵个不休,不如锦衣卫彻查一番,以证据服人。”
说罢,高镍大手一挥,一队锦衣卫就冲进了镇国公府。
林氏:???
怎、怎么会这样?
偏帮宣德侯夫人?
高镍脑子进水了吗?
她正脑子“嗡嗡嗡”地轰炸时,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当着围观群众的面,高镍不好推辞,所以临时演了个戏?
实则只是做做样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宣布“全是误会”?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而且,她已经交代心腹将沈嫣的尸首藏去了地下的秘密通道,锦衣卫的人绝对找不到的。
有了双重保险,林氏很快又一脸坦然起来。
丝毫不带怕的。
不料,没多久,青川就提着一把大刀奔出来,向高镍回禀道:
“主子,已经彻查清楚,沈嫣的尸首已经找到,且有人证,确实是被高晏亲手虐杀的,作案工具正是这把大刀。”
林氏:???
高镍的手下脑子有病吧?真相不瞒着,还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公布开来?
林氏整个人都僵在了地上。
宣德侯夫人则高兴坏了,当然,再高兴,她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开怀大笑不是?
她重新伪装成一副心疼女儿的母亲样,上前揪住林氏的衣领,就哭着喊着道:
“高晏果真杀害了沈嫣!我的嫣儿啊,你们还我的嫣儿,还我的嫣儿……”
宣德侯夫人是个会演戏的,对着林氏又哭又喊,又打又闹!
一时场面热闹极了!
这时,高镍发话了:“既然尸首寻到了,人证、物证俱全,那还等什么?青川,将高晏抓了,移交刑部。”
青川领命,当即带人冲进秋爽院,将躺在床上、双眼呆滞的高晏给抓了出来,要押送刑部。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们不能抓走他,你们不能啊……”
林氏大力推开纠缠不休的宣德侯夫人,冲上去抱住高晏的腰,哭着喊着,死活不放手。
正闹着时,镇国公(高晏的父亲)乘坐马车从法华寺赶回来了。
高镍瞥了眼镇国公,便牵着傅玉筝的小手走进大门,准备回自己的临风院,不愿与他们掰扯。
镇国公眼见锦衣卫押解着高晏,要送往刑部,当即快走几步拦住高镍,想说点什么。
却见高镍冷冷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这桩命案我锦衣卫不屑插手,由刑部全权负责。”
镇国公一时语噎。
“什么命案?什么杀人偿命?”一道高昂的声音突然从大门里传来。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高老夫人拄着拐杖出来了。
“祖母。”高镍对高老夫人是尊敬的,连忙带着傅玉筝迎了上去。
高老夫人冲高镍笑了笑,然后拍着高镍的手道:
“孙儿回来了?你在锦衣卫忙碌了一整天,也累了,早点进去歇息吧。这儿的破事有我这个老婆子管着,你无需操心。”
言下之意,她不希望高镍掺和进来。
高镍笑笑,很给面子地拱手告辞,牵住傅玉筝就消失在了影壁后。
傅玉筝:……
不是吧,有这等热闹却不看?感觉亏了一座金山啊!
高镍对自个媳妇多了解啊,当即低声笑道:“怎么,还没瞧够?”
傅玉筝撒娇似的,用脸蛋蹭了蹭他肩头,算是无声的回应。
“这简单,跟我来。”
说罢,高镍一把搂住小媳妇的细腰,跃过院墙,又再次偷偷地返回到巷子里。
只见高老夫人面对围观人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她老人家用沉稳有力的声音,高声道:
“什么命案?什么杀人偿命?压根不存在。”
“各位街坊,问你们个问题。我孙儿新娶的妻子不守妇道,成亲前就与别的男人厮混,怀着个野种嫁过来。”
这话一出来,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是沈嫣偷人在先啊?
啧啧啧。
这时,高老夫人继续高声问道:“所以,各位街坊们,像沈嫣这样的贱妇,是不是该浸猪笼?该还是不该?”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围观群众一致答道:“是该浸猪笼!”
闻言,高老夫人点了点头,继续高声道:
“正是这样,我的孙儿高晏有权将沈嫣拿下,浸猪笼,沉塘,活生生淹死她!”
“只不过我的孙儿犹嫌不够解气。所以,他采取了更为直接的方式,手起刀落,几刀下去亲手灭了她!”
“换言之,高晏此举合理合法,算不得什么命案,也无需杀人偿命,更不必押送刑部。”
听到这,围观群众们纷纷点头,表示……确实也对。
浸猪笼也是死,用刀砍死也是死,有何区别?
林氏见众人认可了婆母的话,她当即冲过去,掰开锦衣卫的手,把儿子高晏给解救了出来。
一把抱住道:“儿啊,我的儿啊,没事了,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不想,高晏一把挣开林氏的手,厌恶地斜了她好几眼!
林氏:???
“儿啊,你怎么了?我是你娘啊?你是情绪过激,以至于……娘都认不出来了吗?”
不想,高晏眼神冰冷,嘴角一个冷笑道:
“林芝因,哪怕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但是,你为了一个爵位,为了牢牢握住手中的权力,你居然可以无视儿子头上的绿帽子,哪怕混淆血统,也要力捧沈嫣肚子里的野种作你的亲孙子!”
“你让我感觉恶心!”
“恶心!”
“恶心——!”
最后一句“恶心”,是高晏张大嘴巴,拉长声调奋力喊出来的!
林氏:???
听到这些话,见到高晏眼底里浓浓的鄙视和嫌弃,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可能要从此失去这个儿子了。
霎时,林氏的心空了,空得让她发慌。
而高晏歇斯底里地喊完那些话,便猛地往前冲,肩头大力撞开林氏的肩头,头也不回地奔进了府里。
将脑子“嗡嗡嗡”作响的林氏,冷冷地甩在了身后。
此时此刻,围观群众却是一片哗然。
“……这剧情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比话本子里的还精彩!”
“敢情,最不要脸、最没底线的是镇国公夫人啊,认野种为亲孙子,血统都敢混淆,啧啧啧。”
“不过,话说回来,高晏当初那二十万两聘礼下的值啊。瞧瞧,买大送小,连儿子都揣在肚子里一块嫁了过来……稳赚不赔啊!”
“哈哈哈,这话也太损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开涮起了高晏,一个个嘲讽他“花了二十万两,给自己买了只破鞋回来,当起了活王八”!
林氏听见这些言语,气得肺疼。
而宣德侯夫人则急得不得了,剧情按照现在这个走向……她还能捞到赔偿金吗?
为了捞到赔偿金,宣德侯夫人也是豁出去了,厚着脸皮囔囔道:
“你们少诬赖我家沈嫣,她可是守身如玉的好姑娘。”
“你们虐杀了她就算了,还给她泼起脏水来了,你们镇国公府还要不要脸啊!”
听见这话,高老夫人淡扫她一眼,冷冷道:
“怎么,宣德侯夫人不服气?那好,咱们就找个技艺高超的仵作来,把沈嫣的肚子剖开,好好看看她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有几个月了,如何?”
宣德侯夫人刚想硬气一把,找仵作就找仵作,却被嫡长女沈莹悄悄扯了一下衣袖,还眼神暗示了一把。
宣德侯夫人一愣,莫非沈莹知道些什么?沈嫣真的未婚先孕,给高晏戴了绿帽?
思及此,宣德侯夫人一下子哑了火。
却不料,高老夫人是个硬气的,也是个聪明的,她一眼看清楚了宣德侯夫人母女之间的猫腻,当即大声道:
“为了彻底证明我孙儿的清白,现在就请仵作前来验尸,看看沈嫣到底是不是带着野种嫁过来的!”
一声令下,一个小厮立即翻身上马,前往京兆府去请仵作了。
宣德侯夫人霎时陷入了被动。
嫡长女沈莹则暗道不妙,一旦当众解剖尸体,证实沈嫣确实未婚先孕,会有损他们宣德侯府的名誉,到时,她们这些未出嫁的姑娘全会被连累的。
思及此,沈莹那个心焦啊。
偏生,高老夫人瞅出她们心里有鬼,再加上大夫早就给沈嫣把出过喜脉。于是乎,她老人家就越发坚定地要验尸。
不一会,仵作来了。
又过了一会,验尸结果出来了:“这位女子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
沈嫣嫁过来才两个月,却有近三个月的身孕,真相是什么还用得着继续说吗?
在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中,宣德侯夫人母女带着那两百个喊打喊杀的小厮……灰头土脸地打道回府。
这场闹剧,却远没有结束。
只见高镍笑着问傅玉筝:“要不要我派人把这消息快速散播出去,两三天就掀起舆情风暴?”
傅玉筝笑道:“此主意甚好,镍哥哥总是深得我心。”
对于傅玉筝而言,原本也没指望借助沈嫣的死,让高晏吃牢饭。
她要的,从来只有一个:一步步摧残掉高晏的心灵!
正所谓,杀人诛心!
果然,这一次,在沈嫣和亲生母亲的双重背叛下,在全京城肆无忌惮的嘲讽声里,高晏彻底被摧毁了,肉眼可见的颓废起来。
比遇到沈嫣之前,还要颓废……十倍!
眉头深锁,双眼暗淡无神,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啧啧啧,这辈子,高晏的美好人生,真正是被两个女人给彻底毁了啊!
“活该!”
傅玉筝只觉身心无比舒坦。
另外,还有一件让她无比舒坦的事儿——当夜,高老夫人把林氏叫去跪祠堂了!
跪祠堂啊!
这可不是一般的惩罚,唯有当家主母犯下大错时,才会被叫去跪祠堂!
“镍哥哥,你猜,祖母接下来会怎样惩罚林氏?”
用罢晚饭,傅玉筝窝在高镍怀里撒娇,两口子靠坐在西窗边的凉榻上,一起眺望窗外的月色。
突然得知高老夫人大发雷霆,将林氏叫去跪祠堂,傅玉筝便忍不住和高镍探讨起来。
闻言,高镍笑道:“很简单,第一,至少跪上一个通宵。第二,罚抄祖训一千遍。第三,剥夺管家权。”
剥夺管家权?
傅玉筝听到这个,不由得笑开了。
若高镍猜测的三个惩罚全是真的,那前两个惩罚,于林氏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第三个惩罚“剥夺管家权”,却会让酷爱权力的林氏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
对,以傅玉筝上一世对林氏的了解,林氏这个人最是痴迷掌权,硬生生夺走她手里的权力,比叫她去死还难受一百倍呢!
“不错,林氏那副德性,就不配管家。”傅玉筝笑着点头。
这时,高镍亲了亲傅玉筝的小脸蛋,低声笑着问道:“筝儿,你愿意管家吗?”
傅玉筝:???
怔愣片刻,立即想起来了,林氏倒台了,世子夫人沈嫣也死了。如今,大房里唯一有资格接管中馈的,便只剩下自己这个大少夫人了。
“若你嫌累,不管也罢。”高镍知道掌管中馈不是个轻松活,有些心疼自个的小媳妇。
但傅玉筝却立即答道:“不嫌累,镍哥哥,我现在整日坐在府里无所事事,无聊得很。接管中馈,倒是能让我的日子充实起来,过得有意义一点。”
当然,这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能气死林氏啊!
林氏那么厌恶傅玉筝,到头来管家权却偏偏……从她那儿跑去了傅玉筝手里,你说林氏会不会气死?
绝对的气炸肺啊!
哪怕为了这个,傅玉筝也一定会接手中馈的。
总之,这一世,怎么能气到林氏和高晏一家子,就怎么来!
高镍闻言笑了,宠溺地摸了摸小媳妇的脑顶,笑道:“成,都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