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向男人讨要小女儿未果,此后也再没了音信。
男人正奇怪,还以为这恩情要还一辈子,然而想着想着,这辈子就缓缓过去了。
他成功看着几个孩子生儿育女,看着自己子孙满堂,只是唯独那个男人讨要过的小女儿,虽然没发生过什么变故,却总是格外的倒霉。
一开始,只是游戏抽奖不中,用她的话说,次次大保底。
别人氪888能抽到的限定版,她氪八个八都出不来。
渐渐地,女儿认清了自己是个非酋的事实,玩游戏带不来快乐,干脆就不玩了,后来女儿爱上了机车。
男人是个开明的家长,女孩子喜欢机车也无可厚非,只要她开心,就算要游轮飞机都能给她买来玩,只要她开心。
他甚至亲自去训练场看着女儿骑着机车神采飞扬,技术越发娴熟,到了整个市乃至于省里都叫得上名的机车一姐。
女儿甚至为此参加比赛,只是比赛次次落榜,按说以她的技术不说第一第二,起码名列前茅不成问题。
可是只要她报名比赛,要么飞机延误,要么火车晚点,好不容易顺利到了赛场上,机车抛锚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再后来,女儿渐渐失去兴趣,变得颓然起来。
他本想让女儿出门散散心,谁知这一去,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自从飞机发明至今,仅有的几次飞机事故,没想到就让他的女儿赶上了。
听说当时本来只是简单的气流紊乱,可是飞机忽然急速旋转下坠,后来又急剧攀升,整个机舱内的人死伤无数,等他急忙赶往事故现场,只能看见散落一地的尸骨残骸行李碎片。
所幸,他的女儿活了下来,但由于摔断了颈椎,这一生都只能在病床上度过。
一直到他七老八十,女儿到底来比他还先走一步。
直到这时,男人已经看开了许多,能接受世事无常,起初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张先生,可是到了后来,除了运气不好,也没再发生别的事情,以至于他一度都觉得应该就是女儿运气太差,没有办法。
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到他死后才终于揭晓。
用男人的话说,他走的很安详,如同很多百岁老人那样,在梦中悄然离去,算得上是喜丧。
家里办得很隆重,他看着自己的亲友从四面八方赶来,齐聚一堂,子女儿孙们忙前忙后,招待着客人,直到他在葬礼上,看见了张先生。
儿女对这个男人都没什么印象,他只说是他的好友,大家都一并好好招待着。
然而,没人知道他心里的震惊!
只因为几十年过去了,张先生的容颜,竟然还和他初见他时那副样子一模一样!!!
要知道,他上一次死亡距离现在,已经有好几十年了,连他自己都变成了耄耋老人,而这个张先生,依旧风华正茂,看着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
“二三十岁?容颜不老?”
阮灵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而一旁的萧灵却注意到。
此刻,阮灵儿几乎已经半身都是透明的,从起初的只有脚上一点点蔓延到了腰部。
最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会离开这个时空。
“是,我哪敢骗您啊大人。”
男人跪在地上,说着要向阮灵儿磕头,阮灵儿不过动了动指尖,男人身形忽的顿住,竟硬生生被推得跪直了腰身。
“那你现在,死了多少年了?”
问别人这个问题不太礼貌,不过阮灵儿的语气,听起来跟‘你多大了’好像没什么区别。
男人没觉得古怪,只是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了……”
阮灵儿看向他,男人连忙解释道:
“葬礼上见到他之后,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成功的看见了通往地府的通道,亲友告别之后,我就离开了家里。”
“可是那条路上又黑又冷,迷雾重重,我终于看见前面一点亮光之际,走过去,却只看见一片火海!”
“啊?”
阮灵儿皱着眉,沉思。
火海?
总不能走岔路了,直接变成炼狱一条龙了吧。
不该啊?按男人的话说,他生平还做了不少好事,广积善缘,才能有那么多五湖四海的亲朋好友才对。
天道没有评判好坏的严苛标准,只是若非罪大恶极之人,就算到了门口,也会被地狱的煞气挡回去,虽说是地狱,但哪是说进就能进的。
“除了火海,你看见什么了吗?”
她如果没记错,之前下去找人的时候,炼狱可不光是火海。
还有……
想到这里,阮灵儿觉得有些败胃口,没把话说下去。
男人摇头。
“我只知道,我在那里走了很久,一直到忽然有人叫我,我猛的回头,竟然就看见了张先生!”
“我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但总不能是为了救我一个糟老头子,于是我本能的想跑。”
“可是他那张符纸不知道有什么威力,只是轻飘飘的飞过来,我竟怎么也跑不动,最后直到被关在那符纸中。”
男人说着,握紧了拳。
许是他第一次死时很是年轻,以至于哪怕回到身体里又活了几十年,灵魂却依旧是年轻男人的样子。
“后来,他说要我帮他做一些事情,时候差不多了,就会放我离开。”
“于是,我浑浑噩噩了不知道多少年,就如同大人您看到的那样。”
男人说着,用双手在地上比划一个圈。
“在那个符纸里,我做什么根本不由自己控制,我像是活着被人装进棺材里钉死,起初我很是惊恐,直到后来越来越麻木,左右控制不了身体,我又时常觉得疲倦,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苏星闻言,抽了抽唇角。
“大哥,你就认命了?”
那生活,听起来就很让人窒息,他几乎连想想都寒毛直竖,他不知道,男人怎么支撑下来的。
而苏星这样说,男人并不生气。
他苦笑一声。
“我也不想,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反抗过,但我撼动不了那个纸笼半分,甚至张先生可能都没察觉到。”
苏星闻言,满脸惊讶之色,还想说什么,阮灵儿却挥了挥手。
“如此说来,那人的禁锢应该很是强劲。”
说着,她眸色渐深。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你竟然还保留了自己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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