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沈嘉余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只得硬着头皮再解释一遍。
“沈阿姨,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我拿我的……”
人格,没有。
家底,没有。
“我拿我的脸发誓。要是我撒谎,我马上变成丑八怪。这个很有诚意了吧。”
顾南星噗嗤笑出声来:“你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张脸了。”
下一秒,啪一声。
顾南星脸上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扇得很是用力。
沈峤几乎是歇斯底里:“你为什么这么不自爱?跟这种男人乱搞,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女人的青春是很宝贵的,你再有两年就三十岁了,你以为你还有几天好日子?”
“在外面乱搞就算了,还把人带回家里来。你爸爸要是在家,被他看见,还不知道他要怎么看我们母女俩。你就非要让你爸爸看我们娘俩的笑话是吗?你就不能给我争口气?”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说完,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捂着胸口顺气。
房间里安静极了。
顾南星摸了摸脸上被扇的地方,忽然笑了笑。
沈嘉余眨了眨眼,一个屁都不敢放。
顾南星:“原来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一个永远只会给你丢脸,不知检点的女儿。这么多年了,你最在乎的永远只有爸爸,你只在乎他怎么看你。”
“是,我是给你丢人了。我没有路辛夷那么争气,人家找了个好男人,找了个好靠山。可是你既然这么不满意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你看到路阿姨生了儿子,很嫉妒吧。”
“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永远不会满意,因为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个错误。我顾南星就不应该是个女孩,我应该是个男孩子。我如果是男孩,你也不会矮路阿姨一头,我如果是个男孩,世界上也许都不会有凌霄的存在。”
沈峤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想反驳,可偏偏女儿说的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她的软肋。
她这些年最为后悔的便是没有生下一个儿子。
只要有一个儿子,她便能压下路晚舟一头,在顾家门前也能挺直腰杆。
偏偏,南星是个女儿。
顾南星没有听见母亲的反驳,心中也是一片失望。
“妈,你生孩子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那我跟你那些名牌包有什么不同?做父母不是你们这么做的!你把路阿姨当成敌人当了一辈子,可你扪心自问,路阿姨做错了什么?她跟你一样,也只是个可怜人。就因为你,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在路辛夷面前真正抬起头,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她,我的母亲抢走了她的母亲的爱,我抢走了很多原本属于她的爱。”
“当然我知道这不完全是你的错,可谁让我是你女儿呢。”
顾南星已经泪流满面,她潇洒地揩去泪水:“妈,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演戏。喜欢到我觉得即使一辈子也红不了,我也愿意一直演下去。可是我还是放弃了,并不是因为我看不到希望,我这几年一直都看不到希望,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因为我爱你,我爱爸爸。”
“人就是这么矛盾,虽然我很讨厌你们,可我也很爱你们。路辛夷那么要强的人,她在爸爸和路阿姨中间,也只能恨一个人,因为她知道,如果两个人都恨,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想看着爸爸一辈子的心血被舅舅和外人抢走,我也不想看着你总是担心春晖堂有一天会被凌霄抢走。虽然我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可是我回来继承家业,真的是因为我很爱你们。”
“为什么你永远都看不到我的努力和付出,你说要找比周止更好的女婿,我觉得你很神经啊,可是我不还是在配合你吗?”
“可是你永远都不知足,永远都不满意!小时候我考试没有考到满分,你就要说我,为什么路辛夷能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长大了,你还要拿我们两作比较,你这样真的很不可理喻!”
顾南星擦了擦眼泪,定了定,像是在心里做了个某个很坚定的决定一般。
“妈,你再这样下去,我们母女两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干脆出家去当尼姑好了,反正顾家和沈家这些烂事,我是真的一天也不想管了。”
沈峤忽然嘶吼:“难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我自己吗?我没有为你打算吗?我很早就知道你爸爸靠不住,我们只能靠自己啊!”
顾南星苦笑,笑中带泪:“妈,可是……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路吗?你如果受不了这种生活,你觉得爸爸靠不住,跟他离婚不就好了!你又舍不得,路阿姨软弱,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贪婪!你不是舍不得爸爸的爱,你是舍不得爸爸和顾家的钱!”
又是一巴掌,更用力更响亮。
沈嘉余听得肩膀耸了耸,还是一个屁不敢放。
死一样的沉默。
沈峤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女儿,一瞬间的茫然,她一贯骄傲,却被自己的女儿以这样毫不留情的方式拆穿生活假面,往事种种,过眼云烟,她忽然发觉自己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
还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笑话。
顾南星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一家外套套上,然后离开了,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我们这个家,原本就是不正常的。路辛夷叛逆,凌霄抑郁,你难道还指望我能是个正常人?什么地结什么果,顾家这块地,待久了,是真的会叫人窒息的!”
“我现在就要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说罢,潇洒离开。
沈峤脱力,跌坐在地,哭泣不止。
沈嘉余追在顾南星身后出了顾家大门,顾南星上了红色的跑车,戴上墨镜,他趴着车窗问:“你去哪儿?”
“你聋了吗?没听到我说,我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哪里的空气新鲜?”
“滚!蛋!”
说罢,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沈嘉余看着红色跑车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四周,感慨道:“痴线!(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