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皛樱看二人有话要讲,主动进厨房去帮忙。
翟天明看一眼厨房的母女俩,祝芳语正从汤盅里舀出一勺,吹了吹,递给刚刚进去的翟皛樱,让她尝味道。
翟皛樱喝完,点点头,小声说:“好像有一点点淡了。”
祝芳语拿起放盐的罐子,舀了一小勺盐丢进去。
是很温馨,也很寻常的一幕。
翟天明缺席的这些年,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发生,可他却无从得见,也因此,这一幕此刻在他心中是十分珍贵的。
翟天明叹了口气,眼角似有泪光闪动:“我早该回家了。我欠了她们娘俩太多了。”
他语气很认真,甚至有那么一丝惋叹。
路辛夷问:“你什么意思?”
翟天明:“一个月前,我就写好了辞职信。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路辛夷呆愣两秒,小声问道:“春山医院你不管了?周止怎么办?”
……
翟天明耐着性子看她一眼,急道:“路辛夷,我家都快散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满脑子只有周止周止,周止好得很,他不需要你操心。”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真的觉得春山医院离不开你,你是春山医院的副院长。”
翟天明翻了个白眼,差点就信了。
“路辛夷,你别把我当副院长了,你把我当个人吧。”
翟天明不想二人的对话被祝芳语和女儿听见,走到阳台去。
路辛夷跟上去。
“我跟芳语姐聊过,我听得出来,你们……”
她想说,你们的婚姻已经破裂了。
翟天明眼睛里有泪光闪动:“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可是……”
可是他不想离婚啊。
他已经四十岁了,他在春山医院工作了接近二十年,虽然在春山医院人人尊称他一声副院长,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剩了。
年少时,他和祝芳语也是校园佳话。
他们在明州大学相逢,祝芳语大他两届,当时是学生会主席,她是明州本地人,自信大方,光芒四射。翟天明是从小地方考上明大的,他本身个性很内敛,是那种高中时期只会读书,不太擅长社交的书呆子。
为了接近她,大一时厚着脸皮加入学生会,结果被分派到了吃力不讨好的外联会,学生会需要办什么活动,他都要第一个硬着头皮冲锋陷阵,去商业街拉投资,那些商户听他口音是明州小地方来的,常常欺负他,灌他的酒。他与人周旋沟通的本事便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
年少时的勇气是可贵的,叩开少女的心门。
翟天明大学毕业后,祝芳语不顾家人反对,与他走入婚姻。无论是在婚姻,还是在事业上,两人一直是女高男低的状态。翟天明最开始去春山医院工作时,只是吴院长的一个小小助理。
拐点是祝芳语突然怀孕,因为翟天明的父母在家务农,无法帮忙照料,祝芳语的父母也因为女儿当初一意孤行嫁给翟天明,而不愿意帮忙。
祝芳语只得在事业上升期选择了回归家庭,照顾孩子。也因为有她这个贤内助,毫无后顾之忧的翟天明在这几年间从吴院长的一个小小助理逐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左膀右臂。
在皛樱上小学之后,祝芳语才重新回归职场,可局面已经回不去了。
职场比社会更残酷。
祝芳语的工作一直不温不火,反而是翟天明一路高升,逐渐成为春山医院的副院长。
两人的婚姻在疫情前就已触礁,祝芳语想移民到新加坡重新开始,翟天明选择留守春山医院。
结果谁也没想到,祝芳语在新加坡的新职场闯出了一片天地,但很快不好的声音也慢慢传入翟天明耳中。他心急如焚,可彼时疫情势如水火,除了电话和视频,他什么也做不到。
从最开始的狂怒到慢慢的接受,平静,无能为力,一切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他头发也是在那半年间白的。
从前他放不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吴院长,放不下奋斗了二十年的春山医院。
可如今,周止来了。
春山医院的救星来了。
他可以安心回归家庭。
只是,他不确定,这个家里是否还有自己的位置。
人到中年,举目望去,一片怆然。
忙忙碌碌,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抓到。
路辛夷平静听他说起这些,神情黯然。
“我听周止说,她出轨对象是她大老板,对方是离异状态。”
翟天明:“婚外情就是婚外情!路辛夷你三观被狗啃了!难道有钱有势的离异男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当小三吗?”
……
路辛夷解释:“我没有说她出轨就是对的,你们之间的婚姻,也轮不到我来评论对错。我只是就事论事,现在的状态来看,你们确实需要分开,冷静一下。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不好吗?”
翟天明扶了扶眼镜:“相爱过的人,是没办法做朋友的。路辛夷,别人不懂,你难道不懂?否则你跟周止为什么这三年来老死不相往来?”
相爱过的人,是没办法做朋友的。
确实。
路辛夷很懂这话的含金量,可是:“相爱过,确实没办法做朋友。可是离过婚就可以,你们有孩子,你们不是一转身就可以消失的关系。”
翟天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路辛夷还想劝说,这时,厨房传来祝芳语的声音:“辛夷,你上次不是说想做正宗的肉骨茶吗?进来,我教你。”
路辛夷微愣,应了一声:“好,我借用一下洗手间。”
她去洗手间洗手,关上门,给周止通风报信:「我搞砸了,翟天明回新加坡了。」
那头周止很意外地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也许是在忙,没有看手机。
路辛夷洗完手,进了厨房,翟皛樱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祝芳语从门后拿出另一个粉色的围裙,带着花边和蝴蝶结,明显是翟皛樱的。
“给,围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