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爹娘,我得亲自去趟县城。”
姜荼不容他们消化完前一个消息,再度语出惊人。
宋老太太的心骤然就是一紧,在她印象中,去县城可不是啥轻松的事,走路去要老受罪,坐车去要花大钱,哪样都不好。
关键时刻还是宋老头冷静一些:“这趟是不是非去不可?”
姜荼严肃地点头,“是的爹,虽然就算我去了县城,也未必能解决咱家的隐忧,可如果我不去,咱家一定会很危险。”
“黄员外和静秋那位后娘,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要被他们查到我们救了静秋,黄府的报复便会如急风骤雨,咱们这个家是承受不住的。”
宋老太太不是拎不清的人,听到这话,她咬咬牙说:“那就去!娘陪你去!咱们找辆牛车。”
临河乡倒是有人做这买卖,只要肯花钱,不愁租不到车。
姜荼握住老太太的手,缓声道:“娘,这回您不能跟我一块儿,得让二哥二嫂陪我,您要留在家里,和爹一起主持大局。”
“再者,咱们的卤菜买卖这两日不能停,否则恐怕会引起黄府之人的怀疑,你们须得做出家里一切如旧的样儿。”
赵氏一听自己也能一块儿去,当下拍着胸口向爹娘保证:“爹娘,你们尽管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小兔儿的!谁要是敢碰小兔儿一根汗毛,就要先从我的尸体踏过去!”
“呸呸呸!你这嘴!”老太太本就忧心得不行,听见二媳妇又开始乌鸦嘴,不禁恼怒地瞪她,赵氏顿时满脸讪讪。
宋老头沉声问:“那你可想好了,你们这一去找的啥借口?要是整不好,只怕黄府的人立马就会盯上你们,到了县城,那可是人家的地盘啊。”
姜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认真地看着赵氏,“二嫂,这件事上,恐怕还要委屈你,我要先征求你的意见,若你觉着不妥,那我就去问问大嫂。”
说着,她拉起二嫂的手,神色恳切。
“二嫂,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你要相信,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绝对没有半分看不起你,更没想过要伤害你。”
赵氏被弟妹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不知所措,红着眼笑道:“咱们之间,哪用得着说这个?”
见状,姜荼才缓缓道出自己事先想好的理由。
“我打算,这次我们去县城,就以带二哥二嫂去找能生儿子的方子为由。”
说这话的时候,姜荼一直细心注意着赵氏的表情。
她心里也颇为内疚,以及不安。
毕竟她想出来的理由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
尤其这样的话,是从她这个生了一堆儿子的弟妹嘴里说出来。
她二嫂脾气本就有些暴躁,即便二嫂被气得对她甩脸子、说重话,她认为都是应该的。
而赵氏的脸上,最先闪过一抹错愕。
紧接着,浮现出些许窘迫。
姜荼看到这里,就已经想好要跟二嫂道歉,并且提出此事作罢了。
但最后,赵氏挠挠头,小心翼翼地说:“爹娘,你们说这个理由,能不能糊弄住外人啊?村里的人可都知道,娘说过以后要从三弟家的几个娃里,挑出两个给我和大嫂一人过继一个的。”
宋老头沉吟着说:“这理由也没啥不妥的,再咋说你俩还有生的可能性,就算能过继一个侄儿,但谁不想要亲生的儿子?你要是不排斥,那就这么说吧。”
“老二家的,我可事先说清楚啊。”宋老太太摆出了严肃的神色,看得赵氏心脏一缩,以为一向宽厚的婆母,其实心底也有一点嫌她不能生儿子。
赵氏脸色发苦,“娘,我也想给大江生个儿子,但我……”
“谁和你说这个了,老宋家这都有七个孙子了,也不怕香火没得传承,至于你和老大家,有那么多孝顺懂事的侄子,喜欢哪个就挑哪个过继,以后你们二房和大房这一脉,也不用怕断后。”
宋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她。
赵氏心中一喜,感觉甜滋滋的,她婆母真好!
“那娘,您想跟我说啥啊?”
宋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戳她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要提醒你,到了县城可把你这脾气好好收一收!别碰到点儿不顺心的事儿,就跟人家吵!”
“你是胆大不怕,可你弟妹肚里揣着娃,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县城,万一你们几个有个好歹,我这老婆子还活不活了?”
这儿媳妇连亲爹娘和亲哥都敢吵敢打,这世上还有她怕的人吗?
宋老太太是越想越不放心啊!
于是,警告过二儿媳后,老太太又扭头看姜荼。
“小兔儿啊,要不咱换个人吧?让你大哥大嫂陪你去吧?你二哥腿脚不麻利,二嫂又不靠谱,我实在担心啊。”
赵氏:“……”
娘,当着我的面说我不靠谱,我的心受到创伤了!
可没等赵氏为自己“争取权益”,就听弟妹柔声拒绝:“不行呢娘。”
赵氏顿时欣喜得翘起唇角,得意地说:“娘,我长得壮,小兔儿带上我才更有安全感!”
“不是的二嫂。”姜荼忍笑,耐心地为他们解释起缘由。
“大哥大嫂之前不是跟随平宁村的人,去过县城开路引吗?我怕若是带他俩去,万一被人认出来呢,那岂不是咱们自己暴露了?”
众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姜荼又道:“我们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我让娘留在家里,也是有考量的。”
“娘,您的胆量也大,又聪明,还是咱们家的主心骨,若您不在家镇守着,我怕家里的人露馅快。”
随着姜荼的夸赞,老太太的腰杆不知不觉挺直了,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抹平了几条。
宋老头不甘心,小声嘟囔:“家里的主心骨,难道不是我吗?”
宋老太太高傲地瞥他一眼。
“你凭啥当主心骨,凭你年纪大不爱洗澡,凭你脚臭像咸鱼?地里活儿我干,饭我做,娃我生我带,就连三个儿媳妇都是我拍板要娶进门的!你说我哪样不比你强?”
宋老头:“……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咋还带人身攻击的?”
他背过身去,独自生闷气。
又不是他不愿意生,这不是没那功能嘛!
俩妯娌和一堆孩儿们看了,都在咯咯咯地笑。
宋老头感到老没面子了,他转过头来,幽怨地看了一眼老婆子。
可惜老太太完全没理他。
而是专注地和儿媳妇聊着后续的安排……
宋老头闷闷地不吭声,忽然,听到三儿媳喊自己。
他望了过去,“啥?”
姜荼道:“爹,待会儿你去弄点泥土回来,我有个家伙要你帮忙做旧。明儿个我们去县城,可能就得靠它来敲开那些富户的大门了。”
既然是正事,宋老头也顾不得和老婆子闹别扭了,点点头,“成。”
这一通交流,花了不少时间。
大人们回过神,却吃惊地发现桌上的碗筷菜盆,都已经被人收走了。
宋老太太和赵氏匆忙去灶屋一瞧,嘿!
大妮儿领着二妮,正蹲在那里刷碗刷盆呢!
大娃则是在旁边拿着水瓢,脚边放着半桶水,显然他是负责打水添水的。
察觉大人们过来了,三个孩子抬头冲他们呲牙笑。
大妮儿欢快地说:“奶,二婶三婶,你们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啦。”
二妮:“娘,你明天去县城,买个头花回来给我好不好?”
赵氏听见自家大闺女的话,乐了:“敢情你这妮儿肯主动刷碗,是有条件的?这一点你大姐和大弟就比你强多了。”
二妮吐了吐舌头,对于娘的点评,她确实没啥可反驳的。
因为最开始就是大姐和大弟先动手的,她是想到可以借机找娘要东西,才屁颠屁颠地跟着。
“你们仨干得好,奶做主,每人都有礼物!”宋老太太呵呵笑道。
二妮非常开心地喊“阿奶最好”,大妮儿则是腼腆地笑。
大娃憨憨地表示:“我不要礼物,我啥都不缺。”
说完被二姐瞪了,二姐还用胳膊肘捅他肚子,“不许搞特殊!”
万一奶当真了咋办?
大娃若是没礼物,大姐肯定会说,那我也不要。
再接着她娘八成会提议,那就都不买了。
她即将到手的头花岂不是会飞了?
大娃在二姐凶悍的目光下,嘿嘿地笑着妥协,“行,那我也要,娘,你看着给我买吧,挑便宜的。”
姜荼慈爱地看着大娃,“娘已经想好要给你买什么了。”
大娃十岁了,也该开始学认字。
从前是没有钱买书买纸笔,更别提送孩儿们去私塾。
可如今,既有了赚钱的营生,未来家中的这帮孩子,也该逐一踏上求学之路了。
只是,接下来这一两年,人连生存都艰难,桃子坳的私塾很快就开不下去。
是故唯一的法子,便是买了书和纸笔回家,由姜荼亲自教导孩子们。
宋老头很快就按照姜荼的要求,弄回了一大筐的泥土。
姜荼便和老头儿商量着,如何将瓷瓶做得跟真是从地里挖出来似的。
两人好不容易想出了法子,正要开始试验,去镇上卖卤菜的三人便到家了。
宋大江人未至声先到。
“爹,娘,我们回来了!今儿个真是险呐!我们差点就被黄府的人诓去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