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桩,一幕幕,让人刻骨铭心。
白姑娘听得小嘴微张,还极不确信地插话问了一声:“你俩当真在封禅祭坛上还办了那事?”
陈三两尴尬地点点头。
白姑娘啧啧赞道:“你俩玩得是真花哨呀!”
“……”
可惜苏若最终没有兑现她的承诺,而是悄悄地不辞而别,甚至还刻意提前坐上了楼船,赶往了京都去完成她的大婚,只留下了薄薄一纸信笺,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陈三两。
相识是唯美的,但结局却是残酷的。
陈三两的满腹委屈只能憋在心里,纵使他是个情场浪子,可是浪子一旦动了情,也跟俗人一模一样。
白姑娘又要过那纸信笺,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
她既感于苏若的至情,也不禁同情她的无奈,可怜了这么一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却要此生被深锁于王宫内院,让人谓然可惜。
然而,当读至最后一句话时,白姑娘的双眸却是变得闪亮,接着神情一换,兴奋问道:“陈大侠,若等它日真诞下麟子,是你的还是少司琅的?”
陈三两瞪她一眼,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那少司琅又不好女色,怎可能会强逼苏若来圆房。”
白姑娘却摇头道:“不,必须是少司琅的!”
陈三两闻听这话,眼中略有几分愠怒。
白姑娘见他恼了,赶紧解释道:“陈大侠,你想呀,若随你姓‘陈’,此生顶多承继一府或一郡之地,但若姓‘少司’,便是当今国主之王孙,未来将有机会承继一国之主,岂不更好?”
陈三两摇头道:“此乃篡国之举,会诛九族的,你不怕?”
白姑娘笑道:“你我又不是忠君爱国之主,怕这作甚,若你不喜‘少司’这姓,大不了我这肚子借你生个姓陈的便是了,现在有幸博一博国主之位,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三两依旧摇头不允。
白姑娘也不管他,兀自收拾起了行囊,尤其是陈三两那柄折断的青霜软剑,她更是小心翼翼收在包裹里。
陈三两问:“此剑已断,你还拿它作甚?”
白姑娘嬉嘻笑道:“剑虽断,可情未断呀,我不拿它作凭证,你那小情人怎会信我,若没我在她身边帮趁着,她可摆不平少司琅。”
“你还真去呀!”
“谁跟你说诓话,说去便去,不然恐迟了,就跟不上接亲的楼船了,话说你这辈子睡了那么多女人,还就这苏家姐妹睡得值,当然,老娘也不赖!”
“……”
陈三两满脸无奈,见劝不住她,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虽说此举听起来着实有些荒诞不经,但至少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内院里,有白姑娘这个小狐狸来出谋划策,苏若这个王子妃也能当的安全一些。
……
青岚江畔,折柳惜别。
白姑娘雇了条商船,领着几个仆从,着急要去追赶接亲的楼船。
临行前,白姑娘一边抽泣着鼻头,一边谆谆叮嘱道:“我的小冤家,待我走后,你且好生照顾自己,尽量少捅些娄子,上游府的班底我都已交代好了,你可以随时调用。”
“好。”
“若你实在不喜卖笑这一行,把白狐楼关掉也无妨,只是我那楼里的女子都是苦命人,切记帮她们寻个好婆家,反正你那里又不缺山匪大兵,贞操什么的应该不在乎。”
“好,记下了。”
“柳云姑娘我也给你留下了,那妮子十分聪明,尤擅商铺经营,寻个机会让你那小弟收了他,让她专心帮你拓展商道。”
“好,放心吧。”
“还有广陵府烟花街上的静心和尚,虽然已出家为僧,但足智多谋,你若想攻下广陵府,记得提前将他收入麾下,帮你出谋划策……”
“知道了。”
她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对陈三两的牵挂。
陈三两也是满眼不舍,便又劝道:“白丫头,不如打消了念头,继续陪我留在上游府可好?我再寻个机会,也把苏若接回来,咱们三个成婚。”
白姑娘哂道:“少瞎扯!”
接着她转身一步跃上了船板,然后扶着舷墙用力地挥着手,嘴中还在嘱咐道:“我说的话,你可莫要忘了呀,最多十个月,我在京都等着你!”
陈三两高声回道:“放心,忘不了!”
夕阳下,商船扬帆起航,在两人的挥手中慢慢驶离了渡口,直至在陈三两的目送下,逐渐消失在了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唉……”
同一天送别两女,让陈三两禁不住满怀惆怅。
他驾马缓缓驶离渡口,接着随意地寻了一家酒肆,先灌了一肚儿烈酒,然后才踏着夕阳余晖,骑着马儿慢慢悠悠地离去……
伊人去,空悲欢。
城南以南不再蓝,城北以北不再美……
……
二月十八。
银丰县,东风巷。
这一家简陋的铁匠铺,已在这巷中风雨飘摇了多年。
铁匠铺的主人,也从一个魁梧健硕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如今胡须斑白的老客,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
邻里也不知他从哪里来,只依稀看出他曾投身军旅,负伤退伍后开了这一家铁匠铺,日复一日地敲敲打打,生命里似乎只剩下火炉和铁锤。
哒!哒!哒!
寂静的弦月下,一阵敲门声显得格外清脆。
张打铁正在屋内喝着烈酒,听到叩门声,不满地皱皱眉头,大声喊道:“今儿关门了,明儿请早吧!”
门外声道:“张师傅,麻烦你开开门,不打铁,有事寻你说。”
张打铁还以为是邻居来借物,只得披上短褐,耷拉着鞋子,嘴里嘟囔着醉话,不情不愿地拉开了门闩。
“这么晚了,谁啊!”
“张师傅,跟我们走一趟吧,动手!”
“啊?”
可怜的张打铁还未看清人影,就先被一团绢布堵住了嘴巴,接着一张大麻袋从头套到脚,然后周身绳索一绑扔进了车厢里。
整套手法十分娴熟,显然这是一伙专业的绑匪。
先前那人还在喊:“慢点,慢点,别伤了他老人家,说你呢,车厢上垫了几床被子?”
“一床。”
“太少了,再去屋里抱一床出来!”
“好嘞。”
然后张打铁就感到身子下面又松软了一点,这让他在害怕之余也不禁多了几分感动。
难道现在的绑匪都这么的人性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