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纪委大楼内,岳丘山一直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省直遴选面试结果的名单覆盖了整个页面。
沈青的名字排在第一列。
他不停倒弄着手中的电话,思索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她?
“她肯定已经知道了,”他想。“可她却没有第一个向我分享。”
他沮丧地垂下了头。
“沈青啊,十年前……我是不是做错了?”自从那天表白失败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当年,在沈青去庄周上学后的第一个月里,他收到过她给他写的一封信。
可他没有回。他没敢告诉她,他收到了。虽然她至今没有问他,但是他知道那封信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啊?快十点了。”方天从隔壁办公室走了过来。
今天他加班,没想到岳丘山也和他一样。哈哈……他就喜欢看这小子过得不爽的样子。
“方天……”岳丘山抬起头,痛苦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方天被他问糊涂了。
“和余悠然结婚。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话问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知道岳丘山问的是什么了。“我可能比较爱我自己吧!”
“我也觉得我很爱我自己,可是为什么我做不到放弃她呢?”岳丘山苦涩一笑。
“你是说沈青啊?”方天看他如此消沉,便猜到他一定也是被沈青甩了。“你要是不怕输,你就继续追呗!反正她和蒋正也是不可能的了。”
“可以吗?你觉得我可以吗?”
“至少比我强一点,她应该是喜欢过你的。方如——之前跟你提过的我那个堂姐——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心里一直有个人。那时候,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听他这样一说,岳丘山更痛苦了,他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可是……她和他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行啦,赶紧回去吧!”方天也知道沈青已经不再是那个沈青了。他无法安慰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行,你可以,加油!
“你结婚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她?”岳丘山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又把目光放在了方天的脸上。
“为什么要告诉她?一个合格的舔狗,是不会给喜欢的女生添堵的。她和余悠然性格不合,我怕到时候搞得不愉快。”
“那你为什么选择了余悠然?故意气她吗?”
“那倒不是,我有那么幼稚吗?终身大事哎!我是因为……唉,你别问了,我和她也是一段孽缘!”方天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走,我走了啊!拜拜!”
岳丘山直到听不到走廊里的回声,才又把眼睛落在了手机上。
她现在应该睡了吧?他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沈青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没睡着了。
一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她就有股立马想跑出去找蒋正问清楚的冲动。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正好喝咖啡的老板娘并不是老板的妻子,而是刘锦祥的妻子。
那蒋正呢?他……他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他既然没结婚,也没有孩子,为什么不来找她?那天之后,他就应该知道她也在这个县城啊!
难道他有女朋友了?
想到这儿,她又是心头一痛。
这些年他到底过得怎么样?他经历过的伤痛,现在好些了吗?
不行,不行,她得去问问,她要找他当面问清楚。
想到这里,她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穿好衣服。
走出党校大院,顺手从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正好喝咖啡。”她对司机师傅说。
“哪一家?”司机问。
沈青一愣,还有两家?
“他们在新城区又开了一家。”
“去纪委大楼那边的那家。”她准备赌一赌。
“好的。”
车子很快停在了“正好喝咖啡”门口,沈青心里忐忑起来。
她轻轻走下车,看到店内灯光还亮。
推开门,吧台旁站着的男人立马回了头。
“对不起,我们……”他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
是的,他们要打烊了,沈青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厅打扫的十分干净整洁。一身正装打扮的老板也刚好整理完账簿。
“你……你怎么会……”男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会来?”沈青眼含热泪。“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了?”
“……”男人沉默,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她朝他走近了一步,含着泪问。
男人依旧不回答。
是啊,这些年他都去哪了?他去的地方太多了。他去过北上广打工,去过新疆拉水果,还去过西藏拉汽油……
“别过来!”当她还要再靠近时,他伸手做了个禁止的动作。“我求你,别过来!”
“蒋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停下脚步,继续质问他。
他不是没有找过她,只是后来他找不到她了。
“沈青,现在我们说这些,还有意义吗?”蒋正痛苦地看向她。
她现在身边已经有个可以保护她爱她的男人,他已经别无所求了。那天在奶奶巷道口,看到她坐在那里哭泣,那个男人看他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岳丘山,那个曾经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回来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找她?即使后来刘锦祥告诉他们,那天来的是市纪委信访室和县纪委信访室的人,她和他......情况不明——是的,当时他用的词就是“情况不明”。
情况不明?他当时在心底苦笑。明又怎样?不明又怎样?他和她都已经绝无可能。他过去配不上她,现在更配不上她了。
她此刻正盯着他那双冷漠的眼睛,不明白他说的“没有意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有意义,他现在连和我说话都觉得没有意义了吗?
沈青痛苦地别过自己的脸,不想和那双陌生的眼睛相对了。
“没有意义了是吗?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意义了是吗?”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蒋正已经把手心掐出了血。
她说……她等了他……这么多年?
“蒋正……你说得对,过去的那些都没有意义了。”沈青接着说道:“见到你真好!只要你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行了。其他的,都没有意义。”
他又何尝不是?只要她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至于那些苦痛,又算得了什么?
“你……过得还好吗?”她红着眼睛看向了他。
此时,蒋正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多年前,她和他一起看过一部日本电影,电影里有个女主角在苍茫的雪地里躺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天空问道:“你还好吗?”当时她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他笑她,“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可不要这样傻,冰天雪地的躺在那里,冻坏了怎么办?”当时她还被他气得半天没说话,怪他不解风情。
现在......她问他“还好吗”,他居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正被刀割着似的,痛的说不出话来。
他还好吗?他怎么可能好?可是,他不想告诉她。
“还好。”他勉强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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