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一安抚好之后,就发现左右两边对比不要太明显,左边的村正,一个个,满面皆苦,蜡黄色的脸颊一看就是没怎么吃饱。
而右边的里正,清一色的穿着深色麻衣,气质沉稳,只坐着喝茶,还有好些新面孔。
赵捕头眯起眼睛,这些村正保长,他虽然不怎么打交道但是大多还是认识的,但这几个黑石卫下辖的村子的里正,几个月前集体换人。
但这些里正之流的一般都是宗族举荐,他们得到通知只是配合着更换了印信,没怎么深究。
如今看来,那些个老里正下去,新换上来的有些过分年轻了,其中有几人,坐在那里腰背挺直,都以中间那个缺了一条胳膊的青年为首。
赵捕头的目光太过专注,顿时那青年里正和身边的几人就回望过来,他们的眼中是还未收摄住的凌冽,温和的面孔下,散发出来的是战场铁血气质。
简简单单一个眼神,赵正顿觉浑身的汗毛炸起,似是被山中猛兽盯上。
他头冒冷汗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眼,良久,才感到后背凉意。
那领头青年保长空荡荡的袖管,其他几人也或多或少的有些不协调之处,这是黑石卫残兵?好可怕的气势。
赵正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又朝着谢县丞看去,这谢家二房,好深远的布局,他常年在下面的村子巡视,自然知道那些保长里正都是什么货色。
宗族势力大过天的当下,里正作为村子的领头人,很大程度能决定一个村子的风气。
有人不偏不倚,作风正派,但也有人收受好处,拉偏架,吃绝饭。而谢家新换人的那几个村子,都是有名的风气不怎么好的村子。
如今换成这些大头兵当里正,不知又是何光景?改天定要去瞧瞧。
赵正轻舒口气,看着正在和下面的乡老们扯皮的白县令,眼神闪了闪,这事情还是不要提醒县令大人了吧,反正对他也没坏处不是吗?
自认为最识时务的赵捕头如是想。
县令的工作,除了征收赋税,教化民众就是督促农业发展了。春季的农耕是大事,白敬亭在许出去牛,还有农具种子后,发现自己光顾着和那些乡老们扯皮,而右边那群谢家的里正为何如此安静。
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嗯!为了以示公平他还是要问一句的。
“每村可以分两头牛,等下到外间登记,若要赊种子的,把数量报一下。”
左边吵吵嚷嚷,右边安安静静。
白敬亭:?不是,都是一个县的要不要差距这么大。他心中不仅好奇,这谢氏下辖的村子都什么情况?
心中这么想的,嘴里就问了出来。
“白公?可是春耕有难处?”
“多谢县尊关心,田地已经覆土,开始春灌了。”
好家伙,人地都没翻好,你们都种完开始浇水了?
“咳!甚好,这二十几个村子都是如此吗?”看着白老头身后站着的二十几人,白敬亭愈发好奇了。
白老头摸着胡须,笑眯眯道:“因为有女君农机队的帮忙,只需付些钱财,就能把田地翻耕,一天能翻百亩地。”
看到众人脸上的吃惊之色,他压了压翘起的嘴角,完全忘了,自己刚开始见到六头翻转犁时,那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
哎嘿嘿,就等你们问呢!
“当真?”白敬亭豁然起身,他昨天听赵正说起,谢家田地进度快,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利器。
对面的几个里正乡老,也是面带惊讶之色?其中有人忍不住问到:“真的假的,是不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多头犁?”
“正是!”
“嗨呀,你不早说,是谢家的。你早说些,我们不至于以为是骗子。”有人半个月前就听说了,但可能是效果太逆天,传的夸张,自然起了反效果。
顿时纷纷懊悔:“就是,说什么一天百亩,我们都以为是骗子呢!”
“白老哥哥,你看能不能给介绍,便宜点?”
“这是女君定下的价格一亩地十五文钱,”这东西他可做不了主。
“真不能便宜了吗?可我听说你们那有十文一亩的?”
白老头嘿嘿一笑:“确实有十文一亩的价格,不过这是黑石卫的内部价,若你家中有人在军中效力,也可以享这般福利。”
见对面人脸上的不兮之色,那个断臂青年开口道:“这般福利是卫卒军属独享的,连谢氏族地都没有,更不论其他。”
见他气势慑人,左边顿时安静下来,白公附和的点点头道:“本该如此,谢氏宗族也得黑石卫庇佑,此番福利自是应该。”
那独臂青年和身边的几个新上任的里正,见白公如此说,心中激动,眼睛微微泛红,心中对于谢氏归属更深。
一旁的赵正,定定的瞧了谢县丞一眼,细微之处见真章,谢氏果然所图不小。
谢县丞:......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其实这全赖于谢氏幼学的思政课,只要每次考试思政课是必修,谢娴可不想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人才,拍拍屁股和人跑了,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
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
这下方一众里正听白老头吹多头犁的好处。各个眼含羡慕嫉妒之色,还不得不出声恭维。
白敬亭算是看出来了,如今的谢氏宗族,如同一个庞然巨物,从上到下,渗透到了雀县的方方面面。
农户春耕,谢氏帮忙耕地,缺种子,谢氏可以赊账,而且利息很少,对于卫卒家人,还可以打半价,如此这般,天长日久下。若是家里有儿子,第一个当然是送去黑石卫效力。
乡民们短视,但加入黑石卫的好处明明白白就在眼前,谢氏的威望与日俱增,看这议事堂左右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就能明白,谢氏威望已然比他这个县尊还要更胜一筹。
白敬亭忽的笑了,这又如何呢,只要谢家不造反,像春耕这种让他省心省力的事情多来几次他自是乐意至极的。
想他经兢兢业业,不就是求得一世清名吗?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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