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银慢慢走回屋里,他们花家班的琴人们都在此处,只是比起刚来时的大猫小猫两三只,添了不少新面孔。
一个小婢恭敬奉茶,花银有些颓然的坐在矮几旁。
“白操心了不是!我早说过,那小子主意正。”越琴人嫌弃。
“你这边为他操碎了心,可人家不见得领情呢!”越琴人,拿着锦缎擦拭琴弦,见着花银一脸失神,似乎又在想什么,没好气。
“富贵迷人眼,阿吉这孩子,如今有些名头,能坚持本心也是好的。”花银忍不住说。
“可我们来了都快有半年了,可曾听闻那谢氏女的消息,怕不是人家早就把我们忘了吧!”越琴人越想越气。
“当初说好的等盛会之后,就去找她,但是这么长的时间音信全无,我们这些优伶最易被人遗忘。”
她陡自垂下头,伶人易老,这花家班中的老琴人,谁没被抛弃过。
“那些贵人步步紧逼,光我们这样也撑不了太久!”花银终是不甘心。
刚才她对游吉的那番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呢?他们因为谢娴的曲谱而红极一时,虽受人追捧,财富,和名气与日俱增,遭人眼红,身后没有贵人撑腰,终究不能长久。
游吉虽然是男子,但这些个贵人对于美人的追求不分男女,那些脏污事,大部分被她们挡下。
但就怕哪天她们挡不住,那游吉又该怎么办!
“哎!怎么说都是我们欠那谢氏女的。”越琴人脾气上来,把帕子一扔。
花银苦笑:“谁说不是呢!”
当初在船上,谢娴随手拿出的曲子,她们惊为天人,好容易求得琴曲,谢娴一曲惊鸿,花家班俯首自愿追随,而游吉更是认其为主。
不过金陵一别之后,就再也没了谢娴的消息,他们到了会稽之后多方打听,陈郡谢氏是谢家分支,且世家贵女的消息,哪是他们这些人能知道的。
后来她们无法,只能重操旧业,靠卖艺来维持生活,靠着谢娴给的几首曲,因为其独特的曲风和创新的乐器而成名。
谢娴随意的态度,让他们一度以为,这些曲子并没有多么珍贵,而等他们到了礼乐之都会稽,才发现原来还真的是原创。
他们顺势推了游吉充当花家班的魁首,随着他们声望渐长,花家班似又起死回生了,随着加入花家班的伶人越来越多,班中不少人就有了别的心思。
认为他们已然自成一派,应该趁着出名找个靠山,而游吉却是认为谢娴对他有再造之恩,另寻他主,是为不忠。
他身为花家班的大家,他不点头其他人再怎么跳也无用,所以,各家的优伶乐班来他们这里挖人,他们这些花家班的元老也无可奈何。
“明个又有人要走了,我看我们这班子早晚得散。”
花银失笑:“他们是还有念想,走了也好,哪像我们这般只能指望游吉一人。”
“那些人可是把那弓琴术学了去,还有箫的制法,就不怕到时候,游吉被压一头吗?”越琴越想越气。
“臭小子,也是个不争气的,哎!那谢氏女分明已经想不起我们了,他倒是念念不忘。”
花银见她越说越气,也是无奈:“你我年轻的时候,谁还没个放在心上的人呢?况且那谢氏女可不简单。”
谢娴在响峡别苑之事,她们有所察觉,但是短短几日便被压下去了,那响峡别苑可是崔氏的,在伶人圈子里颇有名头,在那处院子全身而退的女郎,定然有其特异之处。
花银看着越琴人拿着斗篷去找游吉,笑着摇头,“惯是嘴上说的难听,最担心游吉的还不是你。”
园子里,游吉拿起洞箫开始吹奏《思念》,随着悠悠的箫声响起,整个优伶院渐渐安静下来。
“游大家,又在吹洞箫了,都快闭嘴,好好听,机会难得。”各个优伶们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低沉空寂的箫声,在山间回荡,其声呜呜然,如怨如睦,如泣如诉。
“这游大家的曲声更显精进了,哎这曲中的思念之情太过哀戚了,平白赚人眼水。”
几个貌美的伶人擦着泪抱怨,每每这箫声响起,勾得大家心神动荡,有那伤情者更是黯然垂泪。
而山风拂过,带着主人的思念飘向远方。
谢娴难得睡个好觉,起身时回忆半天,怎么昨晚的梦里满脑子都是巫女与狗子,这动漫还是初中时候流行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首曲子!
想到就做,翻出自己的二十四玄琴。
“女君今日,怎么想起这个,”青黛瞧见谢娴调着琴音,有些不太确定问道。
“心血来潮,好久没弹了。”
谢娴手上拿着蚕丝和羊肠做成的琴弦,一根根的缠紧,心下吐糟,还是尼龙的要方便些,若有钢丝的更好,可以不惧湿度和温度,像自己这样的二半吊子,对琴的保养一窍不通。
可条件有限只能凑合用,会装琴弦已经算是用尽洪荒之力了。
谢娴古筝 学艺不精,只是上大学那会儿,跟风某墨姓教主学了随步摇,那可真是号称最凶残的练习曲,音游手速,边弹边调琴码可还行。
最后的练习结果只在文艺汇演的时候,多了个单人独奏。
见谢娴拿出像琴又像瑟的乐器,左家兄弟也凑了过来,“此乃秦筝?”
有说法称筝原本是一种兵器,后来被加上琴弦转变为乐器。这种乐器在竖直时可以作为武器,水平使用时则用于演奏音乐,因此有“筝横为乐,立地成兵”的说法。
“比瑟弦少些,与琴异。”音阶多,弹奏起来声音更响亮。
“此琴还要佩甲片?”
谢娴点头,可不是吗?我弹的曲子,不带甲片那不得残废。
慢悠悠的试音,她暗自吐槽声音比起钢丝弦声音要低沉的多,不够清亮。
左为见谢娴试琴,心中一动,与左慈对视一眼。
“看样子女君还是没放弃。”
“你是说,争礼乐之名,亦可提升名望,而后自会有人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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