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纸上凌乱地画上黑色线条,东一笔,西一笔,纵横交错覆盖,形同祝福现在乱糟糟的心情。
半空投下的一个戴着皇冠的小人偶,落在草稿纸上。
祝福停笔。
罗亿烈站在窗边,双手扒着窗户对祝福说道:“孙长龄说,要请你吃饭。”
祝福还生着罗亿烈的气,用胳膊肘扫开罗亿烈投下的人偶,放下笔说道:“不去。”
祝福不想与孙长龄有交集,这辈子最好都不要碰面。
“我也觉得不去最好,所以我已经替你拒绝了。”
“要你自作主张。”祝福瞪了罗亿烈一眼,就要从课桌前站起来,要走出去。
祝福坐在里面,靠过道坐的是她同桌,她要走出去,同桌要么起身让她,要么稍稍收下凳子,好有足够空间让她走出去。
同桌一动不动,没有让她的意思。
“喂。”祝福推了下对方,示意对方让路。
同桌是一个戴着厚厚眼镜,身体处于青春期发胖的女生,祝福的那声‘喂’,一下刺入她敏感脆弱的内心。
她正是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才攒了劲拼命学习,可除了成绩优异外,她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了。
家境、外貌一样都比不上这个坐在身边的祝福。
祝福被班里的女孩子们嫉妒,被全校男孩子们喜欢。
祝福不用去准备高考,就能轻松被家里人砸钱砸关系送入国外出名的大学就读。
这样顺遂的人生剧本,人人都想要。
同桌自比是矮小的野草,作用就是把祝福这株红花衬托的更艳丽。
可没有谁从生下来就愿意当野草,大家都想当吸引眼球的红花。
现在这株花朝草说了句‘喂’,那句‘喂’是个开关,把同桌内心的嫉妒、恨意、不公平释放了出来。
祝福还等着同桌让出空间,好从里面走出来,去教室外与罗亿烈说清楚,自己不和孙长龄的跟班做朋友。
然而等来的是同桌起身迅速把祝福扑倒,将祝福压在身上抓扯撕打,嘴里发出愤怒吼叫。
祝福根本来不及反应,漂亮的脸蛋就被对方锐利的指甲抓破,留下两道渗血的抓痕。
罗亿烈以最快速度冲进教室,拉开压在祝福身上的同桌,但还是晚了。
祝福脸上已负伤了。
班主任得知此事,了解事情经过,本着不想把事情闹大,班主任让罗亿烈送祝福去医务室包扎伤口,动手打人的同桌因为成绩好,能在年级上挤进前十名,班主任没有处分她,而是以她学习压力过大,做出过激行为,让她回家休息一周,再视具体情况来不来学校上课。
罗亿烈没有带祝福去学校医务室,直接送她去了医院。
伤口是小问题,遵医嘱别吃深色食物和姜就没大碍。
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祝福坐在一颗石榴树下,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香奈儿镜子,照起脸上抹了药的伤口。
罗亿烈从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小跑回来,将那瓶矿泉水递给祝福。
“喝口水。”
祝福没接,依然照着镜子,说道:“我刚上高一时,一个有名的经纪人想签我出道当明星,我奶奶觉得我去娱乐圈玩玩也好,不在乎大红大紫,我这种身份,根本没人敢潜规则我,但我爸死活不同意我去娱乐圈。”
“我爸对我寄予厚重,认定我这个长女,未来能接手家族产业,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去当明星这种事,简直是儿戏,拉低身份,他觉得我应该是谈上亿元生意的女企业家,而不是与不同的男人拍吻戏的女戏子,也不是穿着暴露挤出大半个胸,在各大颁奖典礼抛头露面的女明星。”
祝福合上镜子,对罗亿烈说道:“但我从小就想当明星,想要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唱歌,去演戏,去体验不同角色的不同人生,不过从我出生那一刻,注定了我是实现不了我的梦想。”
三岁前,祝福的记忆模糊,她只记得自己那时候生活在国外,邻居是个白人老太太,会用烤箱做出各种好吃的馅饼。
三岁后,她的记忆就渐渐清晰了。
她回了国,突然有了爸爸,还有了爱自己的爷爷奶奶,对了,还有那当医生的小叔叔何燃。
印象里,爸爸总是欺负妈咪,那种欺负,不是打骂,而是他们身份不平等,爸爸表面上是听妈咪的话,可爸爸想反抗就能反抗,说出的话不作数也没关系,可妈咪不行,她可以反抗,不过反抗往往无效,说出的话,爸爸一定要她作数。
在妈咪怀上妹妹们后,爸爸渐渐变得友善了些,学习去当一个好爸爸,但那也只是学习,并不是天生就存在。
要论两人在感情中,谁处于卑微的一方,看上去爸爸处于卑微,可生活的处处细节里,让祝福越长大,越觉得妈咪其实受爸爸控制,妈咪在这段婚姻里,才是卑微者。
祝福是在同桌忽然发疯打了自己后,才悟出来人与人的阶级相差太大,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正如爸爸从富裕家里走出来,至始至终都无法改变具有的性格特质,霸道、专横。
妈咪就是普通人,普通家境,她身上遗留有原生家庭的烙印,忍让、坚强。
祝福也无法摆脱改变在富裕有爱家庭里沾染的高高在上、骄纵、不礼貌等一切缺点。
同桌一样无法卸下青春期的自卑,被闪亮耀眼的祝福刺激,暴躁到想要毁掉令自己变得黯淡的那个人。
祝福看向罗亿烈,觉得自己与他差别也是巨大的,现在能做朋友,不代表能一直做朋友。
罗亿烈明白祝福说的话,也懂祝福这时说起她梦想的意思。
她的人生不是不能选择,而是选择太多了,在一堆可以选择的路里,她的父母给她铺了一条最适合她的路。
普通如罗亿烈,普通人能选择的路有限,有些人甚至没有选择,要靠自己走出那条路。
他也知道自己与祝福的差距,所以从来不敢奢望任何。
罗亿烈道:“在你出国留学前,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祝福冷哼一声,骄傲道:“我的朋友,是以我为中心,只对我忠诚,而你对那讨厌的孙长龄,从小就忠诚。”
是吗?
罗亿烈从不觉得自己对孙长龄忠诚。
曾经在何燃与孙故萍的婚礼上,是罗亿烈让孙长龄跌下水受惊,使她无法当花童,继而取代她,与祝福成为金童玉女,走上台,当了一对花童。
祝福不够成熟,看得很浅,有一些埋在冰山下的东西,她永远都无法看见。
“那我承诺,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忠诚,我们还继续当朋友,好吗?”
“怎么?”祝福不屑,然而心里美滋滋,“你这是要叛变孙长龄了?”
罗亿烈面容自信,好像童话故事里高大英俊的骑士。
他说道:“哪儿来的叛变,我就没有忠诚她,只有你,你是我永远的公主,我将永远效劳忠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