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城,金府。
红色的绣鸾嫁衣挂放在金兰英的前面,没有一点褶皱。
桌子上放着沉木礼盒,里面的凤冠霞帔上皆是圆润的珍珠宝石,庄重而不失华贵。
今天本是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门房外的小翠儿羡慕不已。
唯独金兰英自己高兴不起来,她坐在梨花椅子上,双手拄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眼神里时不时闪烁着诡计,可到最后都化作一声声唉声叹气。
她是真的不想嫁,她还没玩够呢!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真的要嫁人吗?”
“小姐,女人不嫁人还能干什么?别想那么多了,就是皇上的公主到了年纪该嫁人还得嫁人的。”
“可话本里的女侠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们为什么不能啊?”
想想之前爹娘一直对她都很好,凡事都依她,为何一到了这婚姻大事上就由不得她了。
“啊,好烦呢,不想嫁人,不想嫁人,不想嫁人!”
金兰英拿起凤冠霞帔就要摔在地上,小翠儿上前拦住,一把捧住。
“小姐,使不得呀!”
她跺了一下脚,只能将东西重新放下。
“小姐,时候不早了,赶紧把衣服穿上吧,新郎官快要到了。”
“啊,不是中午的时候才过来吗?”
“是啊,但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时了。”
小翠儿拉开了帘子,让外面的太阳照进来,打破了她逃避现实的方法。
金兰英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从指缝里射出来,照在她的脸上。
时间过得好快呀,这一天一夜这么快就过去了。唉,可她真不想嫁。
“那你出去吧,我自己穿。”
小翠儿关上门道,“小姐,说好了自己穿,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外面可都是人你跑不了的。”
关上了门,闺房只剩下她一个人,顿时安静了不少。
金兰英拿出了那枚水晶糖球,想起昨天傍晚的那次奇遇。
“莫非这世上真有一种药,吃过之后可以改变一切,可…这又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她太激动了。
在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想,无非就是那个老人家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这个像玻璃珠子的糖球,怎么可能有那么大作用。
可是现在她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功了呢!
抱着试试的心态,金兰英将晶莹剔透的丹药放到嘴里。
这东西没有想象的那么硬,入口即化,有一点软绵,但却没有任何甜味,有点像冰但又不冷。
“吃完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果然是骗人的。唉,就不应该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抱有幻想。”
她打算认命了。
从凳子上坐起来,拿起嫁衣准备穿上,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随后眼前一黑,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袭遍全身。
死亡的感觉让她心生恐惧。
毒,这是毒药!
“我要死了吗?”
她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呵呵,还真是能帮我摆脱嫁人的命运呢,可这样的命运我不想要,我想活着!
我…还没成为侠女呢…
这是她彻底停止呼吸前,心里最后的执念。
“咣当!”
屋里桌子翻了,传出巨大的响动。
小翠儿闻声来到门口,向里面呼喊了一句,“小姐?小姐?”
见无人回应,急忙推开了门,发现金兰英满脸惨白地倒在了地上,好像没了呼吸。
“小姐!”
她害怕的大叫了一声。
随后急忙上前查看。“死了,小姐小姐。”
小翠EQ抱着金兰英的尸体嚎啕大哭,“来人哪,快来人哪!小姐她不行了。”
迎客厅里。
金母身穿着低调大气的淡褐色袄裙,头戴金钗翡翠,雍容华贵。
今天她女儿出嫁,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就好像完成了人生中最后一件大事。
金父金元清坐在她的身旁,脸色较为难看,这个女婿他虽然也很欣赏,但是那男人将自己的宝贝给出去,心里会开心?
“你别愁眉苦脸的,今天是咱们女儿的人生大事,等女婿进来了别给他甩脸子。”
金元清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担心咱们女儿吗,她不同意,我怕她在婚礼上耍性子。”
金母道,“女人家都这样,等到了当家主母,性子就稳定了。”
这么多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更是喜欢上了掌控家里一切的感觉。
金母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骚乱,本以为是接亲的队伍来了。
没想到是自己的儿子金兰州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金母皱眉道,“毛手毛脚的,干什么呢?今天可是你妹妹的大事。”
“爹、娘,小妹出事儿了。”
金兰州带着哭腔,哽咽的说道,“她…她为了不嫁人,服毒自尽了!”
金父金母脑袋轰的一下。
一片空白!
金元清急得双手双脚发颤,艰难地站起身大喊道,“那不快点找大夫救人!”
“晚了!”
金兰州蹲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哭泣,“小妹她…去了…”
“啊!”
“我的女儿。”
金母只觉得胸口闷堵的慌,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母亲!”
“夫人!”
“快去找大夫…”
金府一阵兵荒马乱,好在金母只是受了刺激,并没有什么大碍。还没等他们父子二人把大夫找来,她就已经醒了。
“兰州不许去!不要去找大夫,先把消息压下来,千万不要让旁人知晓。”
金母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了起来,她要稳定大局。
“你妹已经没了,但这婚事不能耽搁。”
“她到死都没嫁出去,我不能让她的灵魂无处安放,成为一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所以,婚事必须要办!”
“夫人,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没人收,咱们金家收,我女儿她能进入金家的祖坟,能上族!”
“你在胡说什么!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上族谱?这事你们必须听我的。”
“那…这不就相当于冥婚了吗?”
金母坚定地说道,“先让小翠儿代替她出嫁,只要把名分定下来,一切都好说。”
“这不是在骗人吗?母亲。”金兰洲道,“我不同意。”
“我没有争取你的意见,戚建华将军是个好人,我相信他知道真相后会接受的。”
就算是为了他们家的人脉,他也会帮忙隐瞒。
金母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悲伤。
“我可怜的女儿,你为何这么狠心走上绝路啊。”
金兰英的闺房,小翠儿穿上嫁衣戴上凤冠霞帔,坐在床头哭泣。
若是以前她能穿上凤冠霞帔被别人八抬大轿抬回府里,她做梦都会笑醒。
可现在她一点也笑不出来,她不明白夫人为何一定要逼着小姐嫁人。
也不明白小姐为何一定要走上这条绝路。
她跟金兰英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自然比别人更清楚自家小姐的性格。金兰英只是看上去跳脱泼辣,可她并非是倔强之人,也没有那么狠的心。
要说服毒自杀,她100个不信。
可事实却摆在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信。
“小姐我替你嫁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写在戚家的族谱上。可我没办法抗拒主母的命令。希望你在天有灵不要怪我。”
小翠双手合十,哭着祈求。
“姑娘,别哭了,姑爷到了该上花轿了。”
一个老嬷嬷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脸上带着尊重和笑容。
可惜,都是演的。
演这场戏的不止她一个,金家上上下下,所有知内情人都在演。
主子在笑,他们也跟着笑。
主子在哭,他们也跟着哭。
就是不知这哭声中,有几分真。
戚建华身材高大,体型健硕,沧桑的脸上带着胡渣,眼神却炯炯有神。他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干练的男人。
“岳父、岳母,我来接人了。”
他声音不大,但却尽显洪亮。
“我家兰英准备好了,早点接回去拜堂吧。”
金元清不忍直视对方,他不擅长骗人,也很少撒谎,
金母却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一边嘱托着一边哭泣,像极了舍不得女儿的母亲。
戚将军百般答应,终于接到了新娘。
重新骑上高头大马,他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小翠儿也上了花轿,迎亲队伍吹吹打打,重新返回戚家。
直到迎亲队伍不见了踪影,金母彻底瘫在了地上,再次昏迷了过去。
后院。
一处厢房,布置成了简易的灵堂。
金兰英安详地躺在那里,灰败的面容没有一丝生气。
“妹妹!”
金兰州跪在灵堂前面哭诉,他最疼爱的妹妹走了,母亲却执意要将婚礼办完。他没办法接受,所以从一开始就没露过面,一直在这里陪伴着妹妹。
“大哥,你哭什么呢?给我倒杯水,我都快渴死了。”
金兰英直挺挺的坐起来,还未恢复到常人模样,脸上没有血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复生的厉鬼。
“妹妹,你…”
金兰州吓的语无伦次,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哥?”
她上前拍了拍金兰州的脸,发现只是被吓晕了。
再看了一眼周围。
白布、白幡、香烛、供果。
“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死了,怪不得会被我吓晕。”
“只是,我哥也太没用吧。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妹妹,就算变鬼了,还能害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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