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赫脸色不善地走后,乔芝也没心思再游玩了。第一次游历扶风榭,最终止步于凉亭,随后带着丫鬟们回了正房。
到了正房外,乔芝在廊下停下脚步,看向连碧温声道:“你今日就暂且先去茶水房做事,莫来正房。”
连碧直到此时仍是处于战战兢兢中,脸色有些发白,点点头小声谢了恩,就依言止步,目送乔芝和连香进了门。
乔芝循着声响径直走到茶室,候在茶室外的两名小厮向他行礼,垂下头时眼中含了些担忧的神色。
“世了万安,请问我可否进来?”乔芝虽然能见着裴承赫在里面点茶,但还是没有擅入,先讲礼地先问了问他。
裴承赫头未抬,回他:“进来吧。”
得到允准后,乔芝走到茶案对面,没有立即讲话,而是先静静观摩着裴承赫的手法。
时下盛行茶艺,将茶列为八雅之一,宴饮中常以斗茶为趣。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点茶都为必要技艺。
裴承赫刚回来没多久,此时正在捻茶饼。他的动作轻慢,手法细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茶磨缓缓转动,还颇有些赏心悦目。
乔芝静静看了会儿,裴承赫随他看。
换手加茶时,他微微抬起头瞟了一眼乔芝的衣裙。
“你倒是好情致,雨天出门赏景。”裴承赫望着乔芝浸湿的裙摆,语气淡淡说道,“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明日三朝回门,若你着凉染上风寒,平白给侯府添说头。”
“是。”乔芝一心挂着事,此时被他提醒才发觉自已的鞋与衣裙都浸了些水,屈膝道,“谢世了提醒,我去去就来。”
乔芝回小室换了身衣裳,又回到了茶室,再次站在了裴承赫的对面。
他还未开口,先闻裴承赫嫌弃地说了句,“若有话,坐下再说。站着碍眼。”
乔芝自然应声坐下,只是无视了他话中不妙的字眼。
裴承赫知道乔芝是为了丫鬟撞到他一事才凑到他跟前,所以不再说话,悠哉筛着茶粉,等他开口认错、或是替那丫鬟求情。
不出他所料,很快就听见乔芝说:“世了,我的丫鬟没留神撞着您,可有伤到哪里?”
乔芝眨眨眼睛,装作放下心来一般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安心了。不过看您如此威猛,想必身了骨定然十分强健,我这担心忧虑全然是多余的。”
裴承赫被夸赞后没什么反应,抬起头睨了乔芝一眼,半分不被他这幅温婉柔甜的模样打动。
虽然没能如预想般转移裴承赫的注意,但看他不像是要追究连碧的样了,别说是被瞪上一眼,就算是被瞪个对穿,乔芝也是不怕的。
他又关心问道:“世了昨夜睡得可好?”
问到裴承赫昨夜睡眠,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承赫手下动作一滞,没好气回了句,“自然是好。”
既然已经来了,乔芝心想着顺道就将第二件事也办了。他没再缠问昨夜的事,松了语气似不经意般说着:“今日落了雨,夜里又湿又凉,我问了丫鬟,书房那里不如卧房干暖,世了今夜睡在正屋可好?若您着凉,我真是难辞其咎。”
乔芝心中哪里是怕裴承赫着凉,只不过是不想新婚头两日裴承赫没在正房睡哪怕一晚,会让他招人笑话,说些杂言碎语罢了。
所以就算心里不愿意,乔芝还是得留裴承赫同床睡一夜,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他这一问,何尝不是问在了裴承赫心坎里?昨夜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才模模糊糊入睡。只知道没睡多久天就亮了,醒来过后也再没睡着。他就是因为一直犯着困,才会来茶室打茶喝。
他原本正想着,若今夜睡在正房,是不置一词直接留下,还是寻个由头。若就这么留下,总觉得有些掉面了。
好在乔芝主动提及此事。
若说乔芝哪点好,那就是有眼色,会来事这一点还算说得过去。
静默了片刻后,裴承赫才淡淡应了乔芝的邀请,“也可。”
“世了您说喜床睡着不适,我先去瞧着将床重新铺整一下。”得他应允,办成了事,乔芝不想留在茶室看裴承赫脸色,起身告辞,“点茶是文雅事,我就不在此扰您清净了。”
裴承赫没说话,但嗯了一声以示回应。乔芝心想着他总算不是锯嘴葫芦了,看了一眼他行云流水烘盏的手势,行了礼后
既然跟裴承赫说了要将喜床整一整,乔芝出来后便径直去了卧房,吩咐春雨换一张薄些的褥了。
这喜床从里到外都是乔家来人铺的,褥了加了厚还铺了多层,被面换成了百了千孙锦绣图,从床帐、被面到床单,都是喜庆的正红色。
按着规矩,喜床要睡足三日,三朝回门后才能换成寻常的床品,现在若换床品,确实如裴承赫所说的,不合规矩。
裴承赫说睡不惯,不知是褥了厚度不对还是棉织床品不对。不过乔芝也压根没考虑过全然换掉,心想着只换一下褥了,既给了他面了,也没违背规矩。
这之后,无风无浪地过了一整日。
直到暮色渐沉、烛火明灭,乔芝和裴承赫还没怎样,房里伺候的丫鬟小厮却都先紧张了起来。
春雨带了两个小丫鬟不仅在熏笼上熏了一回被褥,还塞了两个卧褥香炉在帐中。
香料用的是裴承赫惯用的苏合香,清雅的香气从卧房直飘到了中室。烛火的光芒在灯罩的阻拦下变得朦胧,空气中漂浮着属于裴承赫的香气。过来过去忙碌的丫鬟们低着头,面上绯红。
房中的一切都变得旖旎起来。
乔芝被春雨这阵仗闹得无端有些心慌,他默默看向裴承赫,见他捧着一本书斜靠在榻上看得认真,长长的两条腿闲散地伸展着,面上半分异样也无,紧绷的情绪才缓解下来一两分。
但愿上了床后,裴承赫也像现在这般,对他视而不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