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平日里就是以这种态度教书育人的吗?”
“未审其事而妄议!你们除了道听途说、凭空臆测还做了什么?有为这敕令的实现出一分力吗?”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难道几天苦日子把你们这群大才子的聪明才智都磨没了?”
“听听你们都在说什么?是不会过安生日子吗?这才几天,就被天上的瑞云晃得分不清南北好赖了吗?”
几个刚刚正沉浸在悲观胸臆中的先生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呵斥震得哆嗦。珍稀的墨水滴落在好容易才舍得拿出来的纸张上,许多人甚至顾不上院长的叱骂,心也跟着痛得哆嗦起来。
无可置疑的是,不论口中有多少牢骚之言,他们手里心里都是对这个国家的寄望。
反倒是一开始没有加入这场悲观的议论中的先生们帮忙说起话来。“院长消消气。我们也只是关起门来说几句,实在是这些年憋坏了,终于看到了是黎明的曙光,可不得等一等心中的寒凉嘛。”
“院长你放心,别看大家嘴里牢骚几句,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在学堂上更不会做出误人子弟之举的。”
印象中很少见到自家院长发这么大脾气,上一次还是有不长眼的官府来人触到了童先生的霉头上。
“忠君爱国,为国为民,哪个从我们书院走出去的学子会不记得这样的终身教导呢?只是这次陛下的初敕,实在是,实在是。”
让人无法理解,以及失望。
见自家一贯最注重读书人仪态和风骨的院长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聚集在这馆中抄书的书院先生们终是克制了自己的复杂心情,只是认错:“是啊,院长。这次是我们无状了。下去后我们一定多多自省,修持德行。”
这种因妄议朝政而被院长申斥的例子过往也曾有过,不过他们通常并不太放在心上。能在这年月的舜国还能坚守在学堂的先生,都是很有能耐的聪明人。能看得出来院长的教训更多是在教导他们在这世道的明哲保身之道,并不是真的生气。
往往这种时候只要去请童先生出面,就能直接让院长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了。童先生一向最是刚直,可看不惯这些弯弯绕绕。
于是有些反应比较迟钝的书院先生就循着惯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童先生。
让他们意外的是,一贯直言的童先生这次却一言不发,其脸色竟然比院长还难看。看他那凶狠地瞪着他们的眼神,许多身无二两肉的先生们都被吓得浑身虚软。
见刚正不阿的童先生都是如此反应,许多人都心跳加快,不少聪明人内心更是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这不正说明此次王宫之行两位师长收获颇丰吗!看来他们是被新王陛下彻底折服了。
这样不是更好吗?
这是舜国之幸呀!
众人纷纷站起来作揖致歉,天空中两位先生和负责护送的禁军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
禁军驾驭者骑兽平缓落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对着陈院长和童先生拱手,用冷静的声音道:“还望二位先生不要忘了陛下的教诲。”
安然落地的陈院长和童先生俱是面皮发红,不过这会儿不是气的,是羞的。
陈院长惭愧道:“此事实是我陈景行管教无方。小子不知陛下厚德大才,我定会好好教训的。请黑芝将军放心,景行必不会有负陛下教导!”
禁军黑芝将一个被他贴身收藏的簇新木盒珍而重之地移交给陈院长,什么话也没说,只对着这院长重重点了下头。
陈院长和童先生见到这个熟悉的木盒后立时双眼放光,陈院长捧着木盒的双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这不争气的样子让一旁也眼巴巴地看着的童先生急得跳脚,生怕那木盒有什么闪失,那暴脾气就要控制不住。
好在见这老家伙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还知道将捧在手心中的木盒直接稳稳地抱入怀中,童先生才又是松气,又是羡慕地巴巴望着陈院长怀里,的木盒。
“大西县学书院院长陈景行,必不负陛下所托!”陈院长再次郑重保证道,望向黑芝将军的双眼中都闪起了泪花。他声音哽咽,更多的话却是再也吐不出来了,只是护着怀中木盒的双手 越来越紧,越来越稳。
一旁的童先生实在不好当着这禁军的面就去老友怀中挖那木盒,以他的性子以往自是不会在意这些连形式都说不上来的礼节规矩,但这时的禁军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意义。于是他对自己的言行不自觉就有了更高的要求。
在这群对他们归来后的种种异状看得瞠目结舌的书院同僚们呆滞的目光中,童有刚丝毫没有了过去谁的面子都不卖的倔老头形象,主动上前对那看着年纪不大的禁军拱了拱手。
“大西县学书院的执教童有刚也在此向黑芝将军保证,必会让我大西县俱是桃李书香,否则枉为人臣!”
黑芝面色稍缓,也不再多说,同样拱了拱手,便告辞驾骑兽踏云而去。
在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后。黑芝那驾驭着骑兽的手才咯吱作响,不一会儿,那被他紧握的缰绳上就染了血。
这血色就是他内心的愤怒和压抑。
他们是禁军啊!
虽然这位陛下平日里并不喜人近身护卫,他们能有幸见到陛下的机会都不多,但他们禁军却是离陛下最近的卫士!
成为禁军是舜国多少孩童的梦想。
在以前玉座空置的时候,禁军就是一柄被收在鞘中的宝剑。除了有实在不长眼的非要来王宫冒犯,平日里他们都是不露锋芒的。
在剑鞘中的他们也不忘磨砺自身的锋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丝如棉的五十多年过去了。他们才终于等来了将他们抽出剑鞘之人。
在漫长的岁月中,禁军这个刻入骨血的职衔是他们的责任,可在终于被那人从剑鞘中抽出,持握在手中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禁军是一种如此荣耀的信仰。
那是发自内心的臣服,舜王陛下就是他们此生的荣耀和信仰!
主辱臣死。
“怎么不杀了他们?”
“这样以言罪人,抄家灭门的事你不是很熟练吗?”
“怎么,是这位新王不值得你黑芝将军效忠吗?”
“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