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陈知骏便神色不善地看向蒋熙,“分明是你好奇,撺掇我去问阿霄,你却否认了,蒋熙,我竟不知,你也学做小人了。”
“蒋大人才做尚书多久,又想着升,你们蒋家野心太大了吧?”
若非裴柯惹出的那档子事,裴元庆也不会做不成礼部尚书,哪里轮得到蒋持益。
不过蒋持益一向谨慎保守,不该这么冒进才是,究竟因何缘由,突然有站齐王的心思。
蒋熙轻笑一声,浑不在意,“我是小人,你们都是君子,行了吧?”
他看着二人,“难道你们家里就不想知道齐王的胜算有多大?此次可是扳倒梁示崇的绝佳时机,若大家联手,也能早日除掉奸臣。”
说得轻巧,杜粟并不想掺和,淡淡一句“我还没正式入仕,没资格谈这些。”回绝了他。
天佑帝是有立齐王为储的倾向,但朝臣多在观望,毕竟景王和其支持者的下场至今历历在目,而且齐王也并不符合他们对储君的要求。
另外的皇子虽然年幼,但可以等等,自己看着培养出来的,怎么着也比齐王妥当。
因此他觉得蒋持益应当是想看看,扳倒梁示崇的可能性有几成。
齐王再不济,也是皇帝的儿子,梁示崇竟敢陷害,该当死罪。
倒梁党就跟闻着血腥味儿的狼一样,闻风而动,听说这几日朝堂上接连有官员弹劾梁示崇。
但这是倒梁党的事,杜家只中立,不参与。
“非也非也。”
蒋熙激情澎湃道,“君子当谋正道,岂能以身微力薄做借口。今奸臣当道,梁党一日不倒,陛下便一日不能安心治国。你我寒窗十余年,苦读圣贤,兼听国事,学的是忠君之道,难不成都忘了吗?”
“尔等当无畏无惧,坚守道义,敢言逆耳,以正天下!”
“蒋熙!你近来读书读昏头了吧!”陈知骏腾一下站起身,他方才就因他的行为积攒着怒气,此刻不由出言讥讽,“想凭一腔热血就扳倒梁党,你以为你谁呢。”
他出身太仆寺卿府,学问才情只算中上,在上京一众官二代里并不出挑。但他有自知之明,既不自视甚高,也不妄自菲薄,最大的缺点是脾气太急躁火爆,口直心快。
“是,你爹是当了礼部尚书,官升一级,你身价也跟着涨一涨,从前说你是蒋侍郎的公子,现在说你是蒋尚书的公子。”
“旁人阿谀奉承,哄抬你的身价,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说教起我们来了。你还没入仕呢,连见陛下都要靠你爹,能为倒梁做什么贡献?简直可笑!”
“你!”一番话扯下体面的遮羞布,蒋熙拍桌而起,那张斯文脸气得扭曲铁青,“陈知骏,起码我有心,你才是枉为读书人,连基本的血性都丢了!”
“靠血性有用,梁党早倒了。”陈知骏冷笑,“我是没你有血性,我就一介凡夫俗子,只想随便做个芝麻小官,干好分内之事,足矣。”
“你有心,我且等着看,看你能钻营出个什么。”
“你说什么?!”陈知骏的话像泼了一桶油,怒火瞬间从蒋熙胸腔中蹿升而出,灼得他脸红脖子粗。
“钻营”二字岂能用在他身上,蒋熙死死盯着陈知骏,挽袖就要去狠狠揍他一顿。
杜粟见场面要失控,赶紧起身挡在二人中间,阻止他们掐架,“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咱们都是多年好友,学堂国子监同窗多年的情谊,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他看向蒋熙,语气不爽道,“你是怎么回事,方才在阿霄面前也说那些话,莫不是你动了投靠齐王的心思?”
“我?我怎么可能。”蒋熙指着陈知骏,气愤地问杜粟,“他说话那么难听,你怎么不说他?!”
杜粟看他一眼,很公平地转头呵斥陈知骏,“你也是,暴脾气不收敛,说话口不择言,迟早惹祸。”
陈知骏哼了声,不服气地撇开头。
四人中,他与沈霄和杜粟的关系要好过蒋熙,不为别的,只单性格不够合。
蒋熙骨子里有股争强好胜的劲,某些时候显得急功近利,一对上他的暴脾气,很容易起口角。
尽管他多数时候谦和有礼,与他们相处和谐,但他总觉得,日后,他们不会是一路人。
譬如今日。
“蒋兄,我看咱们都冷静一下,倒不倒梁,你我说了可不算。”杜粟拱手告辞。
陈知骏连礼都懒得行,直接甩袖而出。
两人一走,蒋熙一拳捶向桌面,胸中气愤难平。
真是胆小如鼠之辈,如此倒梁的好时机,不知把握。
即便他们没有官职在身又如何,只要有心,便可动用才子名气,号召天下学子以檄文作刀枪剑戟,讨伐梁党。
聚贤楼外,陈知骏对杜粟道,“你今日看清他是什么人了吧?”
杜粟瞥他一眼,“行了,你既对他有意见,怎么还顺他的意,去问阿霄?”
“我,我那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认清他。”陈知骏替自己找补着,又见他提步离去,忙问,“哎,你去哪儿。”
杜粟道,“去找阿霄。”
“等等,我与你同去。”
……
再说沈霄离开聚贤楼后,便领着小厮打算去一趟徐府。
不想竟于半道上碰见徐琬了,还是徐琬先看到他,当街喊了一声。
她以为他不想还钱,故而下马车抓他,沈霄无语至极,“在你眼里,你表哥我就是这么个言而无信之人?至于贪你那点钱财?我刚会完友,正要去找你。”
“那好吧,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给你赔不是。”她说着朝他摊手,“钱给我吧。”
“还真是心急。”沈霄向身旁的小厮示意,对方立马从怀里取出一袋钱呈上。
徐琬接过掂了掂,转手递给春喜。
沈霄轻笑,“怎么点点数,不怕万一我少你钱?”
“别那么记仇。”徐琬白他一眼,“我走了。”
“哎,择日不如撞日,我正好无事,不如你带我去见见你未婚夫?”沈霄还不想回府,但也不想去外面找乐子, 突然就想起那位崔言之来。
徐琬心说你无事,我还有事呢。
她打算去一趟地下武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可以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挣几个钱,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正打算拒绝,就听他道,“我刚在聚贤楼见礼部尚书的儿子,听起来,他们想倒梁党,你不好奇齐王是处优势还是劣势?”
原来是有正事。
徐琬改了主意,“行,跟我走吧。”
倒不倒梁,徐琬不关心,她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弄死齐王。
但因为徐庸等人在为晋王谋划,故而她也清楚,这次恐怕齐王和梁示崇都会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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