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要回布政司啊,我们没机会下手了。”徐琬和阎照一路跟着覃荃的马车,眼见它驶向布政司官邸方向。
“那也没办法,光天化日下,无论是绑覃荃还是车夫,都不现实。”阎照瞥她一眼,“我说徒弟,你真觉得抓着他们就能逼问到药材下落?”
徐琬白他一眼,“师父,还不是因为咱俩没权没势没关系,又无人可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覃荃回到布政司,先将几份契书归档,才回后院换上官袍,跟着去办夔九交代的另一桩事。
徐琬和阎照守在衙门外,眼见换上官袍的覃荃匆匆出来,登上马车,驶向北边。
两人仍旧远远尾随,马车最终停在都司街,覃荃下车后步履不停地走进都司衙门。
“他来找覃叔扬干什么?”
徐琬一头雾水,阎照猜测,“是不是因为剿匪的事?”
……
“都司大人。”
衙门正堂里,覃荃坐在圈椅中,面向上首处的覃叔扬,开口很是客气。
“齐王在知晓十三帮运来的药材掺假后,便自掏腰包叫我暗中再替他筹集些药材,如今总算筹到,此番前来,是想来找你借几个兵,沿路护送,不知可行?”
他说完又讪讪笑道,“我知咱们先前或许有些误会,但日后到底要在一起共事,不如都各退一步,我先前有不对之处,在此同你赔个罪,等一切了结,我再请你吃顿酒。”
覃叔扬不语,默默琢磨着他的意图,又听他道,“正好你要剿匪,不如由我打个头阵,诱出山匪,你再伺机将其一网打尽,如何?”
这主意倒是可行,覃叔扬难得一笑,黝黑严肃的脸看起来亲切几分,“藩司大人言重,咱们先前也是就事论事,哪里有多大的误会,你初来渭西,忙前忙后,还未曾领略风土人情,我在此地多年,算半个本地人,要请吃酒也该我请。还望日后咱们共商共事,造福一方才好。”
实际而言,都指挥使的品阶是高于布政使的,但在这里,覃叔扬愿意抬高覃荃。
覃荃忙应,“是是。”
“你送药材去巢州,我理应借兵,只是山匪不除,终归不便,既然你肯舍身为义,引蛇出洞,那是再好不过的。”覃叔扬道,“你放心,我就跟在你后头,绝不叫你出事。”
妥了,覃荃笑容满面,“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
离开都司衙门后,覃荃便马不停蹄去准备,覃叔扬定的剿匪时间很是紧迫。
徐琬和阎照一直没寻到时机,只得一路跟着他回到布政司。
直到午时刚过,一列府兵来到衙门口,随后衙门大开,两辆满载假药材的车从里头驶出来。
徐琬和阎照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覃荃这是要送假药材去哪儿,却听覃荃登上马车前,一个府兵道,“藩司大人,指挥使正在点兵,约摸两刻钟后出发。”
徐琬瞬间明白,他们是要去剿匪!
……
运送假药材的人马直奔城外,徐琬和阎照紧随其后,先前跟着覃荃的那几个有武艺的随从早已不见踪影,是以他们跟得比较近。
出城后没多久,二人遇上打探山匪踪迹的玉书和于成。
四人尾随着覃荃等人行至一处空旷地时,只见林中传来动静,府兵立刻抽刀戒严。
“是山匪。”徐琬压低声音道。
话音一落,官道两旁的山地上赫然出现一群匪徒,各个蒙着面巾,放话让覃荃等人留下药材。
徐琬招呼三人藏起来,“咱们正好可以看看齐王是怎么栽赃梁示崇的。”
因为知晓车上的药材是假的,是以她一点不担心。
很快山匪和府兵交上手,覃荃淡定站在一旁,只等按计划行事。
徐琬、阎照、玉书和于成四人则躲在密林中,静静观战。
可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另一方向的密林深处飞出,咻地一声,快似闪电,直直射中一个山匪,当场丧命。
在场的山匪和覃荃等人立刻调转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行黑衣人冒出来,各个手持刀剑。
这又是何方神圣?!
覃荃心中嘀咕,夔九没说还有别的人啊?!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伙人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山匪、府兵全遭毒手,覃荃心下大骇,不是齐王的人,是谁?!
情急之下,他趁乱滚进灌木丛中隐蔽起来。
不过须臾,官道上就躺着一片尸首,处处鲜血淋淋。
藏匿起来的覃荃眼看他们屠戮完人,却并不急着离去,反而掏出一件什么东西放到山匪身上。
他睁大眼定睛看去,猛然一惊,是齐王府的令牌!
他们想嫁祸给齐王!
如此危急时刻,覃荃多思多疑的性子还在发挥作用,当即猜想这伙人是梁党的人,毕竟覃叔扬马上就要来剿匪了,梁党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被栽赃,定然会先下手为强。
别看这栽赃嫁祸漏洞百出,只要覃叔扬想对付齐王,他就可以想办法让它变得毫无破绽。
如今他是目睹真相之人,他必须等到覃叔扬的人来此,亲自为齐王作证。
思及于此,覃荃更是大气不敢喘,紧紧埋在厚叶密枝下,祈求这些人千万别发现他。
“方才不是还有个官老爷在此,哪儿去了?”
覃荃心里咯噔一声,大为不妙的预感陡然袭遍全身,令他不住发抖,他紧闭双眼,暗自将所有能想到的神明都求了个遍。
可惜老天听不见他的祈求,掩盖的枝叶被拨开。
他彻底被暴露出来!
“原来躲在这儿啊。”
头顶传来一道冰冷戏谑的声音,覃荃哆嗦着抬头看去,长刀银光如烈日般刺眼,晃得他眼前一花,紧接着便听见"噗哧"一声,利刃捅进皮肉,又抽出,带出的血如线穿珠子般滴落在叶片上,他惊恐地张了张嘴,随即匍倒在地。
那人转身离去,而两辆装满假药材的车则被放了火。
药材干燥易燃,火势很大,林中渐渐归于寂静,阎照忍不住钻出去,砍断缰绳又跑回来,徐琬侧目道,“师父,你也很善良嘛。”
阎照淡淡解释,“马被火灼伤会发狂的,四处乱跑,烧山就麻烦了。”
“呃…好吧。”
按理,这些山匪该被定性为梁党的人,那么方才有嫁祸行为的就该是齐王的人,可偏偏又对覃荃下手。
除非齐王疯了,要不怎么会杀自己人。
不对,换个思路想,只有山匪是梁党的人,才会杀覃荃。
齐王也太狠了,为栽赃给梁党,竟连自己人都杀!
徐琬看向玉书,“你家主子有没有给你透露点齐王的什么事?”
她觉得他们指不定也会遭齐王毒手。
玉书摇头,“齐王许多事都不同主子讲的。”
“难怪……”
难怪什么?
玉书狐疑看她,只听她道,“难怪你家主子有二心,原来是齐王也防他。”
玉书和于成:“……”
“诶,覃叔扬的剿匪大军该到了吧?”
阎照接话,“应当快了,用覃荃作饵引出山匪,覃叔扬离此不远了。”
徐琬了然,“那咱们先按兵不动。”
几人猫在密林中,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