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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书房叙旧(1 / 1)

美色当前,徐琬垂涎不已,哪里还想得起要拒绝,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言之,你也生得太好看了……”她仰头望着他,茶褐色的瞳孔里清晰映出对方的倒影,喃喃自语,“山月照幽君, 清光映玉颜。 风姿何皎皎,休争万物眠。”

字字句句落入耳里,像柔水遇沸油,膨胀飞溅,又像一点点四蹦的火星,毫无预兆朝他袭来,烫得他耳尖发红,脸颊生霞。

可即便那样烫,他的心却跳得更欢快了,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少女满眼盛着桃花池,而桃花池里只有他,这或许是值得高兴的吧?

风起雨至,霏霏入室。窗外的行人摊贩奔跑躲避,如同爆煎的豆子,噼啪乱炸。

回过神的崔言之终于意识到,徐琬的确是个好色之徒,初次相见像个登徒浪子,这会儿又作的什么诗,简直不堪入耳。

也幸得是个姑娘家,若托生成男儿郎,还不知会何等潇洒多情,恐怕要仗着肚中二两墨,处处给人写些酸唧唧的情诗。

他别过眼,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好像有窃喜,又感觉失落,更有怅然酸涩,杂糅交织在一起,像扑面而来的湿风,潮冷得让人清醒,却又忍不住沉沦其中。

即便是喜欢他的这张脸又如何,只要总有一样能让她喜欢的,是脸,亦或是其他,有什么所谓。

只是她曾经有没有给裴柯作过诗?

崔言之垂着眼帘,郁闷地想。

“崔言之,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耳畔传来徐琬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大开,少女身影正踏出门去,柳青的裙角和绸带迎风而起,荡到心间。

“阿琬。”他追上去,门口的春芽春喜掩面而笑,廊上的徐琬回头问他,“你带伞没有?”

崔言之一顿,伞?

是了,外头在下雨。

“没带,春芽,去买一把伞回来。”

他忙吩咐春芽,却被徐琬叫住,“不用,春喜,给些银钱,让店中小二跑一趟。”

春喜应着下楼,她又折身回屋,坐到椅中,托腮问跟着进来的崔言之,“你什么时候来提亲啊?今日我们在宜安公主面前承认有婚约,但其实没有,啊,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经她一说,暧昧得何以复加。

“自然不算。”崔言之红着脸辩解,“我虽还未来得及去提亲,可令尊令堂本就同意我娶你。”

“那倒也是。”徐琬又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提亲?早定亲早了事啊。”

“明日,明日就去。”

他这两日一直在为此事忙碌,同虞敏德和崔贤夫妇商量好后,亲自去请好媒人,买来大雁。

所幸春来雁回,否则要凑一对大雁恐怕难上加难,他也是费好一番功夫才买到的。

雨声绵绵,少女粉面桃腮,幽幽甜香勾人放纵,崔言之坐在她对面,克制着内心的痴缠。

“阿琬,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相遇的破庙?”

“记得啊。”徐琬看着他道,“怎么了?”

“我今日去了一趟。”

徐琬笑,“你不会真去还愿吧?”

她至今还能想起他那时是如何跪在观音像前虔诚祈求的。

崔言之点头,“我买了些供品和香烛纸钱,还有一段红布。”

徐琬微惊,眉梢轻挑,“你胆子可真大,那庙就在官道边上,为什么会被废弃,你猜不到?”

废弃的原因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天佑帝信奉道教,举国宣扬,佛教的一切自然而然就被打压,庙宇废弃还算好的,有些地方甚至连佛像都推了。

虽然如今官府并不会深究是谁在偷偷祭拜,但若被有心之人撞见,那也是个麻烦。

“我知道,可许的愿一旦成真,就得还愿。”崔言之抿唇,他早该去还的,拖到现在,“重塑金身暂且不行,所以我先买红布代替。”

徐琬无奈摇头,“但愿观音大士能原谅你。”

崔言之低低笑道,“大士慈眉善目,定会原谅我的。”

若非那座破庙,他又怎会遇上徐琬,又怎会活到现在,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罢了。

屋檐静静滴水,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徐琬又回想起方才她脱口而出的诗,不禁暗自叹气,真是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片刻后,春喜送来伞,“小姐,走吗?”

“走吧。”徐琬起身接过,递一把给崔言之,“你也快回吧。”

“好。”

长街烟雨蒙蒙,青石湿成一片深色,檐雨如珠落,徐琬等春喜撑伞,摊开掌心接住几颗。

崔言之在她身后看着,看她钻进伞下,像玉京河岸的翠柳洇成画卷中朦胧的笔墨。

……

翌日,虞敏德和崔贤夫妇携媒婆登门提亲,因着这桩亲事本就是徐庸夫妇主动促成的,是以双方商谈得非常顺利,很快就敲定好一切。

王氏原本还有点紧张,毕竟面对的是侯府出身的从三品的官眷,可真正交谈后才发现徐夫人为人随和有礼,说话行事十分熨帖。

先前担心崔言之日后迎娶高官之女恐会受气,也怕自家攀不上这门亲戚的顾虑荡然无存。

晌午酒宴之后,崔贤夫妇与媒婆率先离去,虞敏德则留下与徐庸叙旧。

书房四周的下人都被打发,房门紧闭,只敞有一扇对着院角的轩窗。

院中雨雾升腾,海棠树犹如泣泪美人,凄凄然望着书房,徐庸迎窗而立,对坐在文椅中的虞敏德道,“魏太师一派空出的缺,能补的,我已悉数补上了。”

“梁示崇那只老狐狸也同意?”虞敏德眯着眼,闲适地吹着茶盏中的浮沫。

“好位子都是他和齐王的人顶上,我们不过捡些漏而已,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罢了。”

虞敏德呷了一口茶,道,“也是,分而制衡嘛。”

“听说齐王开始观政议政了?”

徐庸“嗯”了一声,道,“陛下待齐王倒是真父子,比当初待景王还要耐心百倍不止,依我看…陛下是真有立齐王为太子的心。”

“有心没用,梁示崇可不是吃干饭的,齐王上位还得了,头一个拿他祭天。”

虞敏德搁下茶盏,起身踱了两步,问他,“陛下可还提过让你入阁的事?”

徐庸转过身道,“提过,我估摸着是想让我站齐王,但内阁几位不同意。”

内阁如今的五位全都不站齐王,他们看似是分两派,即梁示崇和张极峥一派;吴居廉、卢道从和康进一派,然而这里头是两两师生,唯有卢道从落单,是以他是可以被策反的,只看谁能策反他。

“定是又拿什么一部不出三阁员的借口吧?”虞敏德不用问也能猜到,他冷笑一声,“这阁你必须得入,对咱们日后行事大有裨益。”

徐庸虚心请教,“虞老有何办法?”

“法子有,但得等,你不必过问。”虞敏德说罢又想起要事,“哦对了,陆家那边,我打算让崔言之去查,事关他父亲,他定会上心。”

徐庸皱眉,“他无权无势,你让他拿什么去查?他如今可是我半个女婿,你别把人给我搞没了。”

虞敏德不耐烦地嘲他,“他于你就只是半个女婿,他于我可是关门弟子,师生父子,懂不懂,我会害他?”

说罢,他又道,“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得再等等,至少得等你入阁。”

徐庸还是不赞成,“他没有官身,一旦卷进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取他性命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你这不是让他白白送命?”

“行了,放宽你的心吧,我还能不考虑这些?你以为有官身就能保他性命?有官身就好查?你看刘纪查出什么没有?有时候就是要崔言之这样的身份才好行事。”

虞敏德又开始踱步,盯着地砖用脚丈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让他去查,自然会替他考虑好,届时还要你给他弄个假身份。”

徐庸在吏部多年,户部也有他的人,捏造身份不难,但他仍持怀疑态度,“这能行?他可是在上京露过脸的,你让他用假身份,真身份又如何处理?”

“哎呀,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虞敏德摆摆手打住话题。

他踱到书案边,抬头望着屋顶,亮瓦透出天光,他站在光柱中,与尘埃融为一体。

“我听说自去年起,不少地方开始闹鬼,官府竟不敢查,到处请天师做法,你看出什么没有?”

去年渭西、渭北一带接连闹鬼,扰得民生不安,官府查无所获,只得请天师做法,收效甚好,此事上达天听,天佑帝还曾让国师做法护国。

徐庸望着他道,“鬼怪之事,谁都怕……莫非都是人所为?”

虞敏德回头一笑,“人比鬼坏,也比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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