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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父子相谈(1 / 1)

父子俩一前一后行至书房。

满室亮堂,正对门的墙上有一副山水画书法挂轴,挂轴下是一张配有矮几的榻,两侧各有两把圈椅并配有茶几,用于会客下棋。

右侧是一条柳木书案,置有文房四宝和公文,案旁青花卷缸中立有不少字画卷轴,紫檀文椅后是整面墙的书架,尽是徐庸的藏书。

屋中各角配有案几,放置水仙兰花盆栽和香炉。

徐庸率先坐到榻上,对站着的徐怀宁不咸不淡道,“坐吧,既然回来了,又做出这拘束样子做什么。我是不赞成你去定州,但我也不会打断你的腿,你大了,以后的路自己走,过自己受,从文从武随你高兴。”

“你要明白,我不只是陛下的臣,百姓的官,更是你的父亲。”

徐怀宁默然坐在下方,低头愧疚道,“爹,是儿子的错,不该去定州的,若我在家中苦读,兴许阿琬也不会丢。”

他从接到消息到回来这一路,一直都在想若是他没去定州府,留在上京城,会不会就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以往他回府,徐琬便会冲出来,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个不停,同在外的形象不一样,她在府中总是咋咋呼呼的,精力多得用不完。

可今日,府中再没有那道清脆天籁,冷清得仿佛已至寒冬荒芜。

“不怪你。”

徐庸叹气,平静地看向门外,继续道,“兵马司一直没找到人,你妹妹恐怕凶多吉少。”

徐庸与阮湘蕙成婚十九载,既无通房也无妾室。

他志盛,不愿耽于情事,常人都道他是畏惧岳家权势而不敢纳妾,哪里知道他是甘之若饴呢。

他唯有徐怀宁和徐琬一对儿女,疼爱入骨,却偏偏装严父,如今徐琬失踪,他内心的忧虑悲伤不比阮氏少,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先是陛下的臣,百姓的官,才是父亲。

“姨夫有帮忙查么?”

徐怀宁的姨夫沈岚是大理寺卿,别看品阶不高,沈家在中周可是大世族,祖上出过一品大员和后妃,而今嫡系旁支在朝为官的共有十五人。

“今日早朝,陛下竟问起此事,做主让大理寺受理,兵马司协查,你姨夫负责此案,下值前他来找过我,说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徐怀宁蓦地抬头,“是谁?”

“郑国公府。”

“郑国公府?”徐怀宁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吃惊,“他们为何要对阿琬不利?再说,景王不是一直想要拉拢您么?”

景王是皇帝的第三子。

这里不得不提中周的现状。

如今的中周党同伐异,已达到白热化阶段。

这一切还要从天佑帝登基说起,文兴十年,先帝封太子,即天佑帝宋焱。自古以来,立嫡立贤这个话题就是争论不休,若是嫡贤兼备,自然没异议,偏偏宋焱资质平庸,朝中就冒出异声要求改立晋王宋烨为太子。

不过文兴帝并未理会这样的声音,驾崩前直接将皇位传给宋焱,同时也将剑中和渭南两道划给晋王,加上原本就有的属地剑西道,晋王几乎是坐镇西南一隅的霸主。

这件事有两个疑点,一是晋王当时是有机会夺嫡篡位的,但他没有,且在天佑帝登基后明确表示他会尽好臣子本分。

二是太祖将剑中和渭南两道划给晋王,以他对宋焱的宠爱程度来讲,为何要给其今后的执政之路埋下这个祸患?

一旦晋王有谋逆之心,中周社稷将会不稳,没有帝王不希望社稷基业永保千秋万代。

宋焱登基后,以内阁首辅梁示崇为首的梁党派系纷纷上书请立皇后,宋焱再傻,也知道一旦立后,半个朝堂都将姓梁,但是他又不得不立。

当初他怕被废,主张娶梁示崇的幺女为太子妃,功成业就后想过河拆桥,自然是不可能了。

如此本就位极人臣的梁示崇,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只手遮天。

于是天佑帝想要另行培植势力来制衡,可惜他实在不是个玩帝王心术的料,反被人买通内侍太监搞起灯下黑。

经此之后,天佑帝索性无为而治,既然前朝政事令他烦闷无奈,那就干脆沉迷后宫和修道。

天佑帝如今年过四十,膝下有两位皇子成年,皆不是皇后所出,一位是贤妃所出的二皇子,封号齐王;另一位就是玉贵妃所出三皇子,封号景王。

没有嫡出皇子,立太子的事就一直搁置,两位成年皇子中,齐王生性跳脱纨绔,不思进取,终日只知骑马遛鸟,听曲玩乐;而景王则是个实打实有事业心的,早就下场开启宫斗与政斗模式。

再加上晋王在西南一隅的呼声也日渐高涨,朝堂可谓搭起一方戏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今天你捅他一刀,明天我捅你一刀。

精彩绝伦!

景王因其母玉贵妃出身中周大姓魏氏,簪缨世家,地位显赫,外祖魏太师曾是天佑帝太子时期的老师,大舅舅魏廷任渭西道布政使,即一省之长。

如此背景下,朝中愿入景王阵营的官员不在少数,如刑部尚书汤行知,御史中丞曾覃。

内阁官员除开首辅兼吏部尚书梁示崇,吏部左侍郎张极峥外,户部尚书吴居廉、户部侍郎康进、兵部尚书卢道从三人亦未投入景王麾下。

当然,也有如徐家、沈家、阮家等中立派,只办政事,不参与党争。

无为而治的天佑帝并未彻底摆烂,他深知太祖呕心沥血打下的基业是万不能毁于他手。

既然没有独忠自己的势力,那他也乐见朝中党派斗得你死我活,并对各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心扩充内阁成员,而徐庸就是最佳人选。

因此景王才想拉他入伙,此处更不提他岳家手握兵权。

徐庸对此亦是不解,“真相如何,等你姨夫明日的消息。”

“对了,裴家对此事是何态度?”

提起裴家,徐庸忍住气,声调转冷,“事发第二日,裴尚书领着裴柯登门慰问,看似关心,可实则那裴柯并不在意,每日国子监散学后照常逛楼逗鸟。我观裴尚书是个品节不凡的人,倒是没料到其孙比之差去千里。”

裴柯,礼部尚书裴元庆的嫡长孙,年十七,在中周,即便男子未及弱冠,但只要满十六,便可成亲。

定亲前,徐庸还曾侧面打听过,哪知竟看走眼。

徐怀宁听完有些恼怒,“竖子敢尔!”

徐庸叹了一声道,“罢了,如今这都不是最要紧的,但愿阿琬无事,等明日你姨夫那里一有消息就去把她寻回来,经此之后,与裴家的亲事也该另做打算了。”

徐怀宁保证道,“爹放心,我明日就去大理寺侯着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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